门外的唐宋看起来惊讶极了,不知是因为卜知开门的凑巧还是因为看到了他身后一前一后站在那里的无休和冰川。
在他的印象里,卜知一直是独行的。和卜知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卜知身边看到过第二个人。
就连卜安刚进特管处时,唐宋都不知道他是卜知的侄子。他听说有个姓卜的加入特管处时,甚至还专门找上卜知说了一声,就算这样,卜知也并未主动告诉过唐宋卜安与他的关系。
卜知独来独往惯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昼伏夜出的,和唐宋这种正儿八经朝九晚五的作息相悖。然而他也的确能感受得到,卜知对于他的迁就与提点,很多时候如果二人行动时间有冲突,卜知都是以唐宋为先。这也是唐宋这些年来都坚定不移地把卜知供在特管处的原因之一。
特管处当年选址定在市中心居民区是卜知决定的。这件事一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唐宋也是在卜知的鼎力支持下彻底坐稳处长的位置后才被上面特地提起过。
也是在这之后,唐宋才接触到了更多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事情。
翻阅起上面特地准许能看得到的档案时,唐宋这才知道这个居民区在很早之前是一个怪事频发、磁场混乱的区域。处在这片区域的人类或是动物,身体乃至于精神都会或多或少地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
卜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片地区规整好,又特意圈下了特管处的区域,深夜里往能做主的领导家里去了一趟,隔没两天这个地方就由上头批准,叮里咣啷地把特管处建在了这里。
这片当初被定为居民区时遭到了多方面的围剿抗议,一来此处危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二来则是因为它被建起时打的是发展成城市经济中心的幌子。这无疑是动了很多人的蛋糕。
非议声在建筑队动工的一周后就完全消失了。
特管处极其顺利地成为了这个居民区的中心点,从上空看去,懂行的人也能看得出特管处是一个安抚大阵的阵眼。
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特管处的存在也成为了被人津津乐道的八卦,为这事儿,高层特地开了个会讨论此事相关。
卜知于是又辛苦忙了半个月,把特管处在大众认知中修改的泯然于众,最终被动遗忘。
特管处成为了一个神秘且不被大众所知的部门。
卜知当初发现异兽出没决定挖地下室的时候,也才刚被唐宋游说成功加入特管处没多久。唐宋在此之前震惊于卜知竟然给他们打白工那么久,连个编制都没有。
费劲吧啦地说服众领导们给卜知批这个冰室都花了唐宋不少工夫。
唐宋在听见卜知说要往地下挖的当晚,眼睁睁看着他一夜凭空挖了地下三层,他瞠目结舌地问地底下原来的那些东西去哪里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卜知静静地看着他说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唐宋对于卜知的能力一直抱有微妙的幻想。尽管他本身能力也已经属于极少数的天才分子,但回回和卜知干的那些事相比,就显得太不够看了。
他甚至在一次和领导吃饭时打趣过要不还是让卜知当这个处长吧。领导只是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让他别瞎想也别瞎说。
唐宋不明白为什么卜知这么个应该被供起来的宝贝会令这些领导们做出这么奇怪的表现。
他那会儿处长的位置坐的还不稳当,三不五时就会被手底下的人质疑顶撞,只有一个好像因为无处可去才会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下加入的闲散人员凭着神秘又强大的能力始终站在他的身侧。
他如今的地位不可撼动有卜知大部分的功劳。
唐宋私心里认为,他和卜知的关系应该是能排得上号的,所以在卜知跟他说起四方变动、灵气复苏的事之后,他也丝毫没有怀疑就再次去跟各部门的领导汇报、规劝。
但话又说回来,这些年来,他对卜知的了解途径却并非来自于卜知本人,多数都是领导或者领导的领导把他专门叫过去跟他密谈。谈话内容竟然是卜知,这件事头两次都很让唐宋摸不到头脑。后来被叫去的时间多了,唐宋也就麻木了。
他有一次和卜知一起出任务喝得有点多,大着舌头跟卜知吐槽领导:“他们有病吧?个个跟我说防你之心不可无,凭你的能耐,随便把处里的阵法破坏都够惹他们头疼了的吧?”
卜知情绪很淡,听见他这么说毫不意外的模样,反而还有心思把他的酒换成水。
“我估计他们是被迫害妄想症,说你是个定时炸——”说到一半,唐宋打了个酒嗝,才接着说,“弹。”
卜知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不气也不怒。
唐宋说:“有个领导跟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完,他凑的离卜知近了点儿,一双醉眼仔仔细细把卜知的五官看完,又直起身子端起卜知刚给他换的一杯水灌下去。
“哎,这杯有点淡啊!我当时听完他的话就寻思,他是不是在内涵我有四分之一外国血统。”
这件事在唐宋站在门外和卜知对视上时突兀地被他想起。
这个房子是他申请下来给卜知的,他曾经因为好奇进入过这间冰室,一进去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可以用自己的工作发誓,若不是他有修为护体,一定会在踏入这间房子的那一瞬间被冻成人形冰块。
当时的他疑惑极了,问卜知为什么把平时住的地方搞成个冰窖,卜知说因为他在等一个可能性。
唐宋追问他什么可能性?
卜知说不被丢弃的可能性。
无休已经习惯了冰原的生存环境,卜知在这里建了个冰室,一方面是怕无休重回不适应现代社会,一方面就是自己私心里想给自己寻个安慰。
这话他当然没有跟唐宋说,就像人族一直对他抱有戒备之心,他也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坦然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