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风鸣驿,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车轮下的道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沙丘和无垠的黄沙。烈日如同熔金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吸入口鼻的都带着灼人的干燥。风声在这里变得单一而持久,如同无数冤魂在沙粒间呜咽。
苏渺一行人按照沙民提供的粗略地图和星象指引,朝着“星泪谷”的方向艰难行进。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沙海中,留下很快就被风沙抹去的足迹。阿武和几名护卫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流沙、沙暴,以及……那些传闻中的“怪影”。
苏渺坐在驼轿中,汗水浸湿了内衫,但她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与外界环境的感知中。“规则视觉”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消耗更大,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能“看”到,这片沙海之下,并非死寂,而是潜藏着一些极其微弱、却带着荒芜与侵蚀特性的能量脉络,如同大地的毛细血管,偶尔会有丝丝灰败的气息从中渗出,融入风中。
这就是“低语”在这片土地留下的古老伤痕。
行进了两日,除了遭遇几次小范围的流沙险情(凭借阿武的经验和苏渺对能量流动的预判得以化解)外,并未遇到实质性的危险。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若有若无,如影随形。
第三日黄昏,一片巨大的、由风蚀岩柱构成的奇异地貌出现在视野尽头。岩柱千疮百孔,形态诡谲,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出长长的、如同魔鬼獠牙般的阴影。这里,就是“星泪谷”的入口。
根据沙民的描述和星图对照,“星泪谷”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山谷,而是一片广袤的、布满了这种风蚀岩柱和流动沙海的复杂区域,其内部地形瞬息万变,如同一个巨大的天然迷宫。而“星辉沙”,只会在谷地最中心、能量最为纯净的“月牙泉”附近,在特定的星象下凝结。
“今夜便是双月同天之夜。”苏渺抬头望向天空,此刻,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然升起,而在地平线附近,另一轮稍小、带着淡紫色光晕的“影月”也正缓缓攀升。这是这片沙漠地带特有的天文现象,两月辉光交织,使得夜晚的沙海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秘的光晕之中。
“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月牙泉并获取星辉沙。”苏渺对众人道,“根据记载,星辉沙只在双月辉光最盛的子夜时分凝结,日出即散。”
队伍小心翼翼地驶入星泪谷。一进入岩柱区域,环境顿时变得诡异起来。风声在千奇百怪的孔洞中穿梭,发出各种似哭似笑、如同低语的怪响,扰人心神。沙地在脚下流动得更快,看似坚实的落脚点,下一秒可能就塌陷成流沙陷阱。
更麻烦的是,在双月辉光下,整个谷地的能量场变得异常活跃且混乱。苏渺的“规则视觉”受到了严重干扰,那些代表地形和能量的线条扭曲不定,难以分辨虚实。
“跟紧我,注意脚下,不要被声音迷惑!”阿武低吼着,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在前方引路。苏渺则全力催动血玉,散发出一圈稳定的秩序力场,勉强将队伍笼罩其中,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和能量侵蚀。
他们在如同迷宫的岩柱间艰难穿行,数次差点陷入流沙,又数次被苏渺提前感知到的能量异常所预警而避开。那窥视感在进入谷地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偶尔能在岩柱的阴影间,瞥见几道一闪而逝的、如同由沙粒凝聚而成的模糊黑影!
是“衍孽”!虽然只是最低级、凭借本能行动的沙衍孽,但数量似乎不少!
“加快速度!不要恋战!”苏渺喝道。他们的目标是星辉沙,不能被这些怪物拖住。
终于,在子时将近时,他们冲出了一片密集的岩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小小的、如同月牙形状的绿洲出现在前方!一汪清澈的泉水在双月辉光下荡漾着碎银般的光芒,泉眼周围,生长着一些耐旱的奇异植物。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泉边那片洁白细腻的沙地,此刻,正有点点如同星辰碎片般的银色沙粒,从虚空中缓缓凝结、洒落,堆积在沙地之上!
星辉沙!
然而,就在他们看到希望的同时,危机也骤然降临!
“吼——!”
伴随着数声非人的咆哮,泉眼周围的沙地猛地炸开!七八只体型更大、形态更加清晰、如同由沙砾与阴影构成的狼形衍孽猛地扑出!它们眼中闪烁着赤红的光芒,带着纯粹的毁灭欲望,直扑队伍!
与此同时,四周的岩柱后方,也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更多沙衍孽的身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保护小姐!取沙!”阿武怒吼一声,机关臂弹出利刃,率先迎向扑来的狼形衍孽!其他护卫也纷纷亮出兵刃,结成战阵,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
苏渺没有犹豫,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她身形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月牙泉边的沙地!手中早已准备好一个特制的玉瓶。
狼形衍孽似乎知道她的意图,分出两只,咆哮着绕过战团,直扑苏渺后背!
“小心!”阿武目眦欲裂,却被其他衍孽死死缠住。
苏渺仿佛背后长眼,在两只衍孽利爪即将触及她后心的瞬间,猛地回身,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秩序银光迸发,如同闪电般划过!
“嗤!嗤!”
两只衍孽在半空中僵住,随即如同沙堡般溃散,化作普通的沙砾落下!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泉边凝结的星辉沙,似乎因为受到战斗能量的干扰,凝结速度陡然减慢,甚至有消散的迹象!
“来不及了!”苏渺一咬牙,不再用玉瓶收取,而是直接伸出右手,掌心蕴含着血玉的秩序之力,猛地按向那堆积着星辉沙的沙地!
“以秩序之名,凝!”
她强行以自身为媒介,引导着双月辉光中那微弱的、纯净的星辰之力,以及血玉的秩序能量,注入那片沙地!
嗡!
她掌心下的星辉沙骤然爆发出耀眼的银光!所有即将消散的沙粒被强行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小撮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银色沙晶,落入她的掌心!
成功了!
但她也因这强行施为,精神力瞬间见底,脸色一白,险些栽倒。
“撤!”她强提一口气,将沙晶塞入玉瓶,对阿武喊道。
阿武见苏渺得手,不再恋战,机关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暂时逼退周围的衍孽,护着苏渺,与其余护卫一起,朝着来路奋力突围!
身后的衍孽发出不甘的咆哮,紧追不舍。一行人且战且退,凭借着对地形的依稀记忆和苏渺偶尔的指点,在迷宫般的岩柱间亡命奔逃。
直到天色微明,双月隐去,那些沙衍孽仿佛失去了力量源泉,才逐渐停止追击,消散在沙海之中。
众人瘫坐在一座巨大的岩柱下,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但总算逃出了生天。
苏渺握着手中那瓶温热的、蕴含着纯净星辰秩序的星辉沙,望着东方天际那喷薄欲出的朝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件关键媒介,终于到手。接下来,就该去面对那能够扭曲星力的,“流沙幻阵”了。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