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霍秀秀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只能像吴邪一样,悻悻然地转身跟上霍仙姑的脚步。一行人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个个垂头丧气,活脱脱一副铩羽而归的模样。
离开张家地界后,几人彻底没了主意,全都有些麻爪。按照霍仙姑最初的盘算,本是想让张起灵带队留在巴乃,再让吴邪和解雨臣去四姑娘山——那里藏着打开张家古楼的密码。
可如今张起灵恢复记忆、态度坚决,先前的计划彻底成了泡影,显然要重新全盘安排了。
一想到四姑娘山,霍仙姑的心脏就控制不住地发颤,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股濒死的寒意还会顺着脊椎往上爬——她当年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张大佛爷需要一个“背锅侠”,于是,张起灵就成了那个被推出去的人。
在救命恩人与家族权势之间,后者显然更重,即便当年有过白纸黑字的约定,可张启山当作没发生过,他们这些人,也就默契地选择了默认。
言云将霍仙姑眼底的惊惧看得真切,心底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她真恨不得提刀屠了这虚伪的九门!世人都心疼吴邪被蒙在鼓里、一路颠沛,可谁又真正心疼过解雨臣?
他的无辜,从来不是什么滤镜,是实打实的、让人心揪的可怜。他本有爹娘在侧,本该有个安稳的童年,就因为齐铁嘴的一卦,硬生生被换成了解连环的孩子,从头到尾,都只是被算计、被利用命格的棋子。
解家的家业,以小花的能力,等他长大,就算过程苦些,用不了几年也能稳稳握在手里。
可那些算计,夺走的是他一辈子都找不回来的完整童年。
至于吴邪?言云眼底的冷意更甚。算计他的,是他血脉相连的至亲,可他也实实在在享受到了那些沾满鲜血与阴谋的“红利”
特权、金钱、名利,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拜那些算计所赐?就算他不知情,可作为既得利益者,甭管得到多少,他都已经得到了,又有什么资格谈“无辜”?
夜半三更,言云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一闭眼就想起吴邪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火气直往天灵盖冲。
她索性爬起来,一把抓过隔壁同样没睡、正缩在角落琢磨鬼点子的三七,语气咬牙切齿:“快想个办法,好好折腾折腾吴邪!”
三七被她抓得一个激灵,小脑袋瓜转得飞快,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显然早就憋着坏水了。
一旁的黑瞎子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却还是强撑着把言云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含糊得像在梦呓。
他迷迷糊糊扫了眼坐在对面床边的张起灵,忽然低笑出声——张起灵正直挺挺坐着,眼神看似呆滞地落在言云和三七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黑瞎子太了解这张小官了,那眼神里的情绪,翻译成话,骂得可脏着呢。
这边黑瞎子抱着人昏昏欲睡,那边言云和三七已经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开了。最后三七拍了拍胸脯,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又嘀嘀咕咕念了几句咒——竟是一张“同感符”。
“不光要他做梦,”言云看着符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算不上是造梦,就叫他好好回忆回忆自己的小时候,再把你的感受通给他。”
她太清楚吴邪的性子了,就算让他亲身体验一遍张起灵受过的苦,他多半也能虚伪地说出“一切都过去了”这种话。倒不如让他沉进自己的回忆里,再看清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至亲”。
爷爷的笑、三叔的叮嘱、那些看似慈爱的脸庞,当带着此刻的清醒再去回望,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觉得,那份“慈爱”是真的。
另一边,吴邪和胖子同住一间竹楼。夜半时分,胖子正睡得沉,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嘶吼声惊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吴邪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弓得像只脱水的虾,脸色狰狞扭曲,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哼着,显然是陷在噩梦里挣脱不出来。
胖子急了,伸手推他、凑到耳边喊他,可吴邪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怎么都叫不醒。
其实吴邪心里是清楚的——他听见了胖子的呼喊,也知道自己在做梦,可那梦里的痛感太过真实,像无数根针在扎着骨头,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拆开重组,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天光大亮,第一缕晨光透过竹窗照进来,吴邪才猛地睁开眼睛。他躺在那里,浑身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抬手的动作都显得艰难,脸色白得像纸,嗓子干得冒烟,只能嘶哑着挤出两个字:“胖子,水……”
胖子赶紧跳下床,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看着吴邪喝完水,胖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正要开口问他梦到了什么,却见吴邪只是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梦里的画面太惊悚,那些关于家族、关于算计、关于“长生”的秘密,像潮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宁愿相信那只是个荒诞的噩梦,可心底的声音却在叫嚣——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
万一……那是真的呢?可那些“记忆”,他偏偏一点都没有。
见吴邪半天没动静,胖子又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尽量轻松:“天真,是不是做噩梦了?嗨,梦都是反的,醒了就没事儿了。你要是累,再睡会儿?”
吴邪缓缓摇头,眼底的迷茫里掺着几分急切——他怎么睡得着?梦里的秘密、所谓的长生,此刻都比不上一个念头:他要确认,那些画面到底是真是假。
可怎么确认?直接去问霍仙姑?问三叔?万一只是梦,他该怎么收场?万一都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那些他一直信任的亲人,那些他以为的“慈爱”,难道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吴邪坐在床边愣了很久,才像提线木偶似的起身,机械地收拾好自己。他走出竹楼,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立着的木牌——上面“吴家人与九门人,不可入内”的字迹格外刺眼。
他盯着牌子看了几秒,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