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刚醒,喉咙干得发紧,看见胖子那皱成包子褶的脸,还有旁边吴二白唉声叹气的模样,心里那点隐约的猜测就更清晰了。
他没戳破,只是配合着胖子的力道往上挪了挪,后背垫上枕头时,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胸口传来熟悉的闷痛。
“胖子,我没事儿。”他扯出个笑,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就是让你受累了。”
胖子搓着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嘴里絮絮叨叨:“受累啥呀,咱哥俩谁跟谁……就是吧,你这身体得好好养着,别再瞎琢磨那些听雷的事儿了。”
吴二白在一旁叹了口气,忽然开口:“小邪,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瞎子……成了家了。”
吴邪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啊?师傅他……”
“他妻子叫张言云,”吴二白看着他,语气复杂,“还是小哥的族人,曲江张家那边的家主。”
“哐当”一声,吴邪撑在床沿的手没稳住,差点从床上滑下去。他瞳孔猛地放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连呼吸都乱了。
“不可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惶,“这几年我跟师傅联系没断过,他从来没提过!他怎么可能……”
是啊,黑瞎子是他的师傅,是沙海计划里最可靠的后盾,可他们聊的永远是盘口、是布局、是如何把汪家人逼入绝境,从未有过半句关于私事的闲谈。
他甚至不知道黑瞎子住在哪,有没有亲人,更别说娶妻生子。
“人总有藏着的事。”胖子在一旁低声说,心里也不是滋味,“那姑娘厉害得很,前几天还带人砸了二叔的场子,为的就是不让瞎子和小哥再掺和咱们的事。”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他咳得弯下腰,胸口像被刀割似的疼,眼泪都呛了出来。等好不容易缓过气,他望着天花板,眼神空落落的。
原来这几年,不光是他在拼命,师傅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连小哥……都有了归处。
只有他,还陷在三叔留下的迷局里,拖着这副垮掉的身子,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傻子。
“她……”吴邪喘着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厉害吗?”
“厉害。”吴二白点头,想起言云那身红西装和扇在脸上的巴掌,脸色沉了沉,“是个护短的性子,把瞎子和小哥护得紧,这次南海地宫的事,她是铁了心不让他们沾。”
吴邪没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胸口的疼还在蔓延,可心里那点空落却更甚。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病,或许不只是身体上的。那些被他当作支撑的人和事,好像都在不知不觉中,离他越来越远了。
吴邪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屏幕上“无法接通”的提示刺得他眼睛疼。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痛让他皱紧了眉,却还是固执地说:“我必须见他。”
胖子在一旁急得直转圈:“见啥呀我的天真!你现在这身子骨,别说去找人,下床走两步都费劲!”
他蹲下来,看着吴邪苍白的脸,声音沉了沉,“而且你没听二叔说吗?九门现在跟炸了锅似的,张海客那伙人跟疯了一样,见着跟吴家沾边的就动手,这节骨眼上出去,不是送人头?”
吴二白坐在椅子上,指尖敲着扶手,眉头锁得更紧:“张日山和梁湾离奇失踪,明摆着是敲山震虎。张海客敢这么做,背后怕是有曲江张家撑腰——也就是那个张言云。
她要保张起灵,就不会让任何人再把他拖进泥潭,咱们现在去找,只会撞在枪口上。”
“可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吴邪掀开被子想下床,刚一动就被胖子按住。他怔了怔,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却透着股犟劲。
“道上乱起来,多少人要跟着遭殃?当年沙海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忽然想起墨脱后山那个老头的话,张家人避世百年,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出山。
这次他们拿着刀冲出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护着那个麒麟女?还是说……小哥的记忆恢复了,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吴邪压了下去。他认识的小哥,从来不是嗜杀的人。
“二叔,胖子,”吴邪定了定神,眼神清明了些,“你们听我说。张海客再横,也得看小哥的脸色。只要我见到他,把话说开……”
“说开啥?”胖子打断他,“说你不该打他名号?说你连累他被人当枪使?天真,你醒醒吧,人家现在有自己的日子过,有姑娘护着,凭啥还要管咱们这些烂事?”
吴邪沉默了。胖子的话像针,扎得他心口发疼。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小哥、瞎子是过命的交情,可到头来,他连他们的去向都摸不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找不到。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吴二白忽然开口:“我让人再去试试联系解雨臣。他跟那言云有点亲缘,或许能说上话。”
“小花?”吴邪愣了愣,随即苦笑,“他现在怕是自身难保。解家跟吴家绑了这么多年,张海客他们没动解家,已经是给面子了。”
他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很累。身体的疼,心里的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胖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你再去趟解家大宅,就说……我求他,帮我带句话给小哥。”
胖子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终究是叹了口气:“行,我再去试试。但你答应我,乖乖躺着,不许再折腾。”
吴邪点了点头,闭上眼。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这句“求”能不能送达到小哥耳边。他只知道,现在除了等,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被子上,暖得有些不真实。吴邪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无论如何,他都得再见小哥一面。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