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嗡鸣,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在他的颅骨内、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响。
它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共振。
一种被遗忘了亿万斯年,终于等到同类的古老频率。
顾长生握着那本无字古籍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如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能量,正从自己的掌心缓缓渗出,如同钥匙插入锁孔,无声地、精准地探入了这本古籍的核心。
这不是玄气,更不是这个世界所谓的“业力”。这是独属于他顾长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本源。
他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原本光滑如石、一片空白的封面上,一道道纤细如蛛网的金色裂痕,凭空浮现!
这些裂痕迅速蔓延,交织,勾勒出三个扭曲而古老的符文。它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文字,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某种至理。顾长生明明不认识它们,却在看到它们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逆命者书》。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停。
他缓缓翻开书页。
原本空无一物的纸张上,金色的裂痕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书脊处向外疯狂蔓延,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骤然降下了一道开天辟地的神雷!
裂痕所过之处,一行行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文字,如同从沉睡中被唤醒的金色神龙,从纸张的“裂痕”深处,挣扎着、咆哮着浮现出来!
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足以刺穿万古时光的锋锐。
【……终焉将至,万古承罪,此乃囚笼之始。然,天道五十,其衍四九,遁去其一……】
【……当碎心之琉璃黯淡,当薪火之锁链腐朽,必有界外来客,乘虚而来。】
顾长生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
界外来客!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继续往下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其身无罪,其魂无垢。不受此界因果沾染,不入薪火轮回之限。彼,乃天地之外的变数,是斩断宿命锁链的……唯一之匙。】
轰!
顾长生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同时炸开!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几行简短的文字,用一种最蛮横、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彻底串联了起来!
穿越者!
系统!
没有“原罪业力”的“干净”体质!
他一直以为,这是他能在这个末日世界里安稳“躺平”的资本,是他可以接近凰曦夜而不用担心被业力侵蚀的护身符。
可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这份独一无二的“干净”,从来就不是为了让他独善其身!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更不是什么幸运的旁观者!
他是“变数”!
他是那遁去的一!
他是……那把钥匙!
一把被这个绝望的世界,在冥冥之中,从另一个宇宙里召唤而来,用以撬动自身宿命的,最后、也是唯一的钥匙!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岳般的使命感,混杂着足以点燃灵魂的炽热希望,瞬间从他的胸腔中喷薄而出!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他体内的系统,仿佛也受到了这股情绪洪流的感召,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只有他能听见的能量波动!
他想起了秦观那张布满泪痕的老脸,想起了他那句嘶哑的“求你,救救陛下!”。
他想起了凰曦夜在睡梦中,那微微蹙起的、仿佛承载了万古孤独的眉头。
他想起了那对试图炼化“琉璃天心”却最终身死道消的道侣,他们用生命点燃了反抗的火炬,却被后世之人当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忌。
这个世界病了。
而他,就是唯一的解药!
拯救凰曦夜,从来就不是“救一人”与“救世界”的选择题。
从一开始,这两件事就是同一件事!
她所谓的“灭世”,是她对抗这不公宿命的最后悲鸣。而他要做的,不是阻止她,而是要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斩断那条捆绑了她一生的、名为“薪柴”的锁链!
他要让这个世界明白,强大不是原罪,牺牲更不是唯一的出路!
“原来……”
顾长生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是这样。”
他猛地合上了手中的《逆命者书》。
“啪!”
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昊天阁中,宛如一声惊雷。
那些在光柱中飞舞了千年的尘埃,仿佛都被这声响震得微微一顿。
一直站在远处阴影中的灵素,身体猛地一颤。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顾长生的方向,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不见顾长生手中的那本书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顾长生,在她眼中是一汪清澈见底、却也因此显得有些单薄的泉水。
那么此刻,这汪泉水,已经与地心深处的岩浆连接,化作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出焚天之力的……活火山!
那是一种背负了整个世界重量的沉重,却又散发出一种足以劈开整个世界的锋锐!
顾长生站起身,将那本已经恢复了无字状态的古籍,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书架的最底层。他的动作很轻,充满了敬意,像是在安放一个刚刚立下的、神圣的誓言。
他不再去看其他的书籍。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历史,不是用来看的。
是用来……创造的!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向着昊天阁的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坚定。地板上那些被光柱切割出的明暗界线,被他一步步地踩在脚下,仿佛在预示着他即将踏碎这个世界的旧有秩序。
当他经过灵素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灵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看着顾长生的背影,那道身影与数日前初来乍到时已经截然不同。
来时,他是一个为爱人寻求答案的夫君。
去时,他是一个为世界寻找出路的……逆命者。
就在顾长生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厚重檀木门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那冰冷的、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宿主“天命觉醒”,世界线发生重大偏转……】
【主线任务已更新。】
【任务名称:碎心之秘。】
【任务目标:探寻万载之前‘天心碎裂之殇’的最终真相,寻获‘碎心琉璃’中所隐藏的……净化之法。】
顾长生推开大门的手,稳如磐石。
门外的阳光,久违地倾泻而入,在他身后,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