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为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冒，打湿了他本就不太茂盛的“地中海”边缘。
纪委？
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冰锥，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英俊的脸上，还挂着和煦的微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这哪里是来沟通工作的？
这他妈是直接来下最后通牒的！
周阳说完，便不再看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一旁的林小雨，强忍着上扬的嘴角，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太帅了！
自家市长这套组合拳，简直行云流水，打得对方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钱有为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挽回一下，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拿捏，结果被人家反手一个王炸，直接掀了桌子。
周阳喝完半杯茶，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没有丝毫褶皱的便装。
“钱局长，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在钱有为看来，无异于魔鬼的凝视。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林小雨，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钱有为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王哥……坏了……出大事了……”
……
返回市政府的专车上。
林小雨终于绷不住了，小脸上满是崇拜的红晕。
“市长！您刚才简直是神了！那个钱局长，脸都绿了！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太极拳打成广播体操的！”
周阳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笑了笑。
“这才哪到哪。”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光吓唬一个国土局长，还不够。
这种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光靠私下敲打，是打不断的。你得把它拎出来，放到所有人的面前，放到阳光底下，让它见光死。
想用流程来恶心我？
呵呵，太天真了。
在体制内，最大的流程，就是领导的意志。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的不作为和小心思，清清楚楚地摆在市委书记和市长的面前。
他要让领导们看看，是谁，在给临海市的发展大计下绊子。
……
第二天上午，市政府常务会议。
会议室里的气氛，从一开始就有些微妙。
招商局长王志国低着头，研究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宇宙奥秘。
国土局长钱有为更是坐立不安，不停地调整着坐姿，额头上始终挂着一层薄汗。
几个议程走过，市长陆长风正准备进行下一项。
“陆市长，我插一句。”
周阳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周阳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简单的报告。
“高书记，陆市长，各位领导，我向大家汇报一下星云科技项目的最新进展。”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火气，就像是在做一个最普通的工作汇报。
“目前，项目已经进入土地审批阶段。相关的申请材料，于上周二上午九点，正式递交市国土资源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根据我们市里去年为了优化营商环境，专门出台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审批绿色通道管理办法》，第三条第七款明确规定，此类项目的图纸比对与性质界定，标准作业时间为两个工作日。”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截止到今天上午开会前，距离材料递交，已经过去了六个工作日。项目在国土局土地利用规划科的审批状态，依然是‘待审核’。”
“哗——”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书记市长都亲自过问的项目，在一个科室躺了六天？开什么国际玩笑！
钱有为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周阳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昨天我亲自去国土局了解情况，得到的答复是，项目体量大，用地性质特殊，需要‘严谨’对待。”
他特意加重了“严谨”两个字的读音。
“我还了解到，国土局的同志，甚至准备为这个项目，增加数个在《办法》中明确规定可以豁免的‘前置会审’环节。”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看向主位。
“高书记，陆市长。我完全理解，也支持我们各部门工作的严谨性。但是，这种超出规定的‘严谨’，以及毫无理由的拖延，对于一个时间就是生命的高科技项目来说，是致命的。”
“这不仅会影响项目的进度，更会严重损害我们临海市在国际投资者面前的信誉。”
“星云科技的宋总，昨天已经两次向我询问审批进度。我不知道该如何向我们的合作伙伴解释，为什么在我们临海，两个工作日的流程，需要走上两个星期。”
“我的汇报完了。”
周阳说完，不卑不亢地坐了回去。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周阳这不是在汇报工作，这是在告状！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证据一条条拍在桌子上，指名道姓地告状！
市长陆长风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钱有为！”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
“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待审核’？什么叫‘前置会审’？市里的红头文件，是给你当废纸擦屁股的吗？！”
钱有为浑身一哆嗦，猛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市长……我……是我工作失职……是下面的人……业务不熟练……”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甩锅。
坐在他旁边的王志国，更是把头埋得快要到桌子底下去了，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他心里已经把周阳骂了千百遍。
不讲武德！太他妈不讲武德了！有事你私下解决啊！拿到常委会上说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够了！”
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市委书记高远山，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阳同志，这件事你做得很对。发现问题，就必须要摆到桌面上来，藏着掖着，只会让问题烂掉！”
他先是赞许地看了一眼周阳，眼神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随即，他那锐利的目光，转向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钱有为。
“我不管你下面的人还是上面的人，我也不听你任何解释。”
“我只给你一个时限。”
高远山书记竖起一根手指。
“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星云科技的用地许可证，必须办好，送到周阳同志的办公室。”
“如果办不好，”他顿了顿，语气冰冷，“你这个国土局长，就不要干了。市纪委的同志，会去你们局里，好好帮你理一理，你们的‘工作流程’！”
一锤定音。
钱有为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桌子，怕是已经瘫倒在地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
下午四点半。
一份崭新出炉，还带着油墨香气的《国有土地使用证》，被钱有为亲自、恭敬地送到了周阳的办公桌上。
他的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米，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送走钱有为，林小雨激动得差点原地起飞。
“市长！这效率！简直是临海速度！”
周阳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
【宿主在关键会议上，以无可辩驳的事实与流程依据，雷霆出击，强力肃清了项目推进中的人为障碍，向领导层（高远山、陆长风）展现了卓越的原则性与掌控力，提供了“这小子不仅能干事，还能扞卫规矩！”的顶级正面情绪价值！】
【市委书记高远山对你的器重程度大幅提升！市长陆长风对你的信任度达到‘高度信赖’！】
【获得系统积分：+6000！】
【恭喜宿主，获得全新知识类奖励：【行政审批流程优化指南】！】
【说明：该指南包含了现行体制内几乎所有行政审批事项的标准流程、特殊通道、政策漏洞及最优解法。拥有它，你就是行走的‘流程大师’，任何拖沓、推诿和程序陷阱，在你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周阳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六千积分，还有一个堪称“官场bUG”的指南。
这波，血赚。
看来，让领导觉得你不仅能干，还能守规矩、立规矩，这奖励，才是真的丰厚。
他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新消息。
是星云科技的宋佳发来的。
“周市长，效率惊人。佩服。”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代表了最高的认可。
周阳回了两个字：“本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林小雨探进个小脑袋，脸上是憋不住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市长，市长，刚听到的消息！”
“陆市长让王志国局长和钱有为局长，去他办公室了！”
她压低声音，学着领导的口吻，惟妙惟肖地说道：“说是要……‘深入交流思想，深刻剖析问题’！”
周阳闻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深入交流思想”，这六个字，在体制内的语境里，翻译过来就是——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吧。
王志国那条靠着暗箱操作的利益链，这一次，算是被彻底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