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最后一缕光线下,蛮族孤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狰狞。城墙垛口后影影绰绰的蛮族士兵握紧了骨刀,城头上悬挂的骷髅旗帜被晚风扯得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城外岭南大军的不自量力。
陈锋立于中军帐前,玄色披风被暮色染成深紫。他望着城墙上忽明忽暗的火把,指尖在腰间玉佩上轻轻摩挲 —— 那玉佩是离京时老内侍偷偷塞给他的,此刻倒成了他平复心绪的物件。帐外传来甲胄摩擦的脆响,李猛带着三十名精挑细选的死士单膝跪地,每个人背上都捆着浸透松油的麻布包,腰间别着三枚火折子。
“记住,” 陈锋的声音比夜风更冷,“西墙下的粮仓是首要目标,东头的草料场次之。放完火不用恋战,从南城根的排水渠撤出来,那里有咱们的人接应。”
李猛重重叩首,铁盔撞得地面闷响:“末将若失手,提头来见!”
三十道黑影如鬼魅般消失在暮色里时,陈锋转身登上望楼。副将赵虎捧着刚热好的米酒凑过来:“王爷,蛮族守城的头目是个叫巴图的老东西,据说当年跟着蛮王打过大周的边镇,最擅长夜战。”
“擅长夜战?” 陈锋接过酒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那今夜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引火烧身。”
三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城头的蛮族哨兵打了个哈欠。他裹紧了油腻的兽皮袄,正想往烽火台的火堆边凑,忽然瞥见西墙根下闪过几道黑影。还没等他喊出声,一支竹箭已穿透他的喉咙,箭尾的白羽在火光中轻轻颤动。
李猛接住哨兵软倒的尸体,示意手下撬开粮仓的木锁。仓里堆积的青稞麦散发着陈腐的气息,他挥手让十名死士将麻布包抛进粮堆,擦燃火折子的瞬间,他忽然听见仓外传来粗嘎的喝问声。
“是巡逻队!” 一名死士低呼。
李猛眼神一厉,将火折子往麻布包上一扔,拉着众人往粮仓深处退。火苗舔舐着干燥的青稞,噼啪声里混进了蛮族士兵的怒骂。当第一个蛮族兵举着火把冲进仓门时,李猛猛地将身旁的粮架推倒,轰然倒塌的粮堆瞬间将火把压灭,黑暗中响起骨骼碎裂的闷响。
“走!”
三十人踩着蛮族兵的尸体冲出粮仓时,身后已是一片火海。灼热的气浪掀飞了李猛的头盔,他回头望见粮仓的木梁正在火中噼啪作响,火星被夜风卷着,像千万只火蝶扑向城头。
东头的草料场几乎同时燃起大火。负责纵火的死士是个玩惯了火药的老兵,他没直接点燃草堆,而是将几包硫磺粉撒在通风处。火折子刚碰到草屑,青蓝色的火焰便冲天而起,连带着附近的马厩一起烧了起来。受惊的战马挣断缰绳,驮着火焰在街巷里疯跑,蹄铁踏在石板路上的脆响,比蛮族的战鼓还要吓人。
“救火!快救火!” 巴图光着膀子在城头咆哮。他刚从小妾的帐篷里被拽出来,腰间还别着酒葫芦,此刻看着东西两头冲天的火光,眼珠子瞪得像铜铃。
蛮族士兵慌不择路地往火场冲,却被突然从暗处射出的冷箭放倒一片。李猛带着人在街巷里穿梭,专挑火把照不到的阴影下手。有个蛮族百夫长举着弯刀追过来,李猛忽然转身将手中的火折子扔过去,正砸在那百夫长油亮的脑门上。火折子滚落在兽皮袄上,瞬间燃起的火苗让百夫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往排水渠撤!” 李猛砍翻两个堵路的蛮族兵,忽然注意到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个穿黑袍的老者。那老者手里拄着蛇头拐杖,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着幽光,竟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厮杀。
“是萨满!” 有死士低呼。蛮族的萨满据说能通鬼神,寻常士兵见了都要绕道走。
李猛却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一箭。竹箭穿透黑袍的瞬间,老者忽然化作一团黑雾,等黑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根冒着青烟的蛇头拐杖。
“邪门玩意儿!” 李猛啐了一口,带人钻进狭窄的排水渠。渠水没过膝盖,混杂着粪便的恶臭呛得人睁不开眼,但身后传来的蛮族嘶吼声越来越远,他知道这关算是闯过了。
城头上的巴图还在嘶吼,却发现火势越来越诡异。西头的粮仓明明该往南烧,火苗却突然拐了个弯,顺着风势扑向了军械库。他眼睁睁看着囤积的羽箭和盾牌在火中扭曲变形,忽然想起昨夜萨满说的 “火神不悦”,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王爷,您看!” 赵虎指着城头,声音里带着兴奋。
陈锋在望楼上看得清楚,蛮族士兵正像无头苍蝇般在火海里乱撞。有个小队想往军械库冲,刚跑到半路就被坠落的燃烧物砸中,瞬间成了火人。更妙的是东南角的城墙,那里的木质箭楼被火星引燃,烧断的横梁带着火焰砸在城墙上,竟把一段土墙砸塌了半丈宽的缺口。
“时机差不多了。” 陈锋将酒碗往地上一摔,瓷片在石板上溅开,“传我将令,玄甲营准备登城!”
号角声撕破夜空时,巴图正指挥人用沙土盖灭军械库的余火。听见城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探头往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岭南军的玄甲兵正推着云梯往城墙下冲,甲胄在火光中泛着冷硬的光,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铁甲修罗。
“放箭!快放箭!” 巴图抓过一张弓,却发现箭壶早已空了 —— 刚才慌乱中,竟没人记得给箭楼补箭。
第一架云梯靠上城墙时,玄甲营的校尉周仓第一个攀上城头。他手中的长戟横扫,三名蛮族士兵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下城墙。紧随其后的玄甲兵组成盾阵,将涌上来的蛮族兵挡在外面,盾阵后的弓箭手则专射那些举着滚石的蛮族兵。
巴图挥舞着弯刀冲过来,周仓的长戟却比他更快。戟尖穿透巴图的肩胛骨,将他钉在城垛上。老蛮王的亲信、守城的最高指挥官,在临死前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岭南军的旗帜顺着火光爬上城楼,将蛮族的骷髅旗踩在脚下。
李猛带着死士从排水渠钻出时,正撞见周仓在城头竖起岭南军的大旗。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哭声。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个抱着羊羔的蛮族小女孩,躲在柴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头儿,这……” 一名死士握紧了刀。
李猛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个麦饼递过去。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狼吞虎咽时,李猛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块玉佩,玉质竟和陈锋那块有些相似。
“走吧,” 他转身往城墙下走,“告诉王爷,火放得够大,城门很快就能打开。”
望楼上的陈锋看着城头飘扬的旗帜,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赵虎捧着一份名册跑上来:“王爷,李猛他们无一伤亡,还顺带烧了蛮族的马场,至少三百匹战马没跑出来。”
“赏。” 陈锋望着火光中的孤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告诉李猛,等破了城,让他去军需处领十坛最好的烧刀子。”
夜风卷着烟火气掠过望楼,远处传来蛮族士兵的哀嚎和岭南军的呐喊。陈锋知道,这场火不仅烧垮了蛮族的城墙,更烧碎了他们最后的抵抗之心。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城门被从里面打开,玄甲军的铁骑踏着晨曦冲进城中,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街巷,也宣告着南疆最后的顽抗,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清点战果时,赵虎发现了件怪事:蛮族的粮仓明明只堆了半仓青稞,烧起来的火势却堪比满仓粮草。李猛摸着后脑勺笑:“许是那老蛮王存了些别的宝贝吧,烧起来才那么旺。”
只有陈锋注意到,李猛递上来的战利品清单里,多了块眼熟的玉佩 —— 玉质温润,边角却有道细微的裂痕,和他腰间那块正好能拼在一起。他没说什么,只是将两块玉佩并在一起,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城头上的火还在烧,但晨光已穿透浓烟,照在岭南军士兵带血的甲胄上。陈锋知道,这把火不仅烧赢了一场战役,更烧出了岭南军踏平南疆的底气。当他转身走下望楼时,听见身后传来士兵们的欢呼,那声音里没有疲惫,只有即将征服这片土地的狂热。
南疆的黎明,在火光中拉开了序幕。而属于岭南王的传奇,才刚刚写下最炽热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