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0.1%的能量回升,如同在无尽黑暗的冰原上擦亮的第一根火柴,微弱,摇曳,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几乎冻僵的血。
“活了……真的还在活……”耿炎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0.8%,声音哽咽,粗糙的手掌胡乱抹着脸,不知是擦汗还是擦泪。
“不是恢复,是挣扎。”赤红炎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双死寂的眼睛里已重新燃起刀锋般的锐光,“γ在等我们死,我们就偏要活给他看。林枫,全力监控能量流动轨迹!老陈,分析这微弱能量的成分和来源!我要知道这‘火星’靠什么在烧!”
命令下达,残存的系统再次超负荷运转起来。
数据很快汇聚。
来源正如之前所测,主要来自三个方向:一是那些“枯萎”暗金植物根系最深处的微弱汲取和转化;二是林燊燊痂壳对空间能量残渣的缓慢过滤与搏动反馈;三是苏晴无意识进行的、精妙到毫厘的引导与分配。
它们构成了一个极其脆弱、却顽强运转着的微型能量循环。
“不可思议……”老陈看着成分分析,喃喃道,“它们吸收转化的,主要是γ自爆后残存的混乱能量和原本弥漫的碱蚀能量。但转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而且过程极其不稳定,像是在走钢丝,随时可能中断甚至反噬。”
“看能量流动模式!”林枫指着模拟图,语气带着惊异,“它们不是持续不断的,而是一波一波的,像……像潮汐!”
屏幕上,那微弱的能量流确实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韵律:缓慢地积累、攀升,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峰值,然后缓缓回落,几乎耗尽,接着又开始下一次艰难的积累。周而复始,如同垂死者的呼吸,微弱却规律。
“能量潮汐……”赤红炎重复着这个词,眼神微动,“记录潮汐周期和峰值时间点!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主动做点什么的机会!”
在绝对的低能耗静默状态下,农场如同沉入深海的巨兽,依靠着这微弱的内部能量潮汐,艰难地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第一个潮汐周期,24小时。能量储备艰难地从0.8%爬升到0.9%,又回落至0.85%。
第二个周期,23小时。峰值达到0.92%。
第三个周期,22小时。峰值0.95%。
周期在缓慢缩短,峰值在艰难提高。虽然幅度微乎其微,却代表着一种积极的趋势。那片焦土之下,顽强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复苏。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守护着这微弱的希望之火,不敢有丝毫打扰。
然而,就在第四个能量潮汐即将达到峰值(预计能首次突破1%),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半口气的瞬间——
呜——!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的震动,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伴随着一种低频率的、令人牙酸的钻探声!
“什么声音?!”雷震瞬间警觉,所有安保队员立刻进入了战斗位置,尽管他们手中的武器大多能量耗尽。
“西北7区!地下!有东西在钻探!”林枫立刻锁定声源,脸色大变,“信号特征……是γ之前留下的那种小型钻地单位!它们没走!它们一直潜伏在地下,等到我们能量潮汐达到峰值、内部能量流动最活跃的这一刻,才突然启动!”
“数量多少?目标是什么?”赤红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数量三!钻探方向……不是朝着核心区!是……是朝着b-7区边缘,那几株刚刚恢复了一点活性的暗金母株的根系!”林枫的声音带着惊恐,“它们想破坏能量回收的源头!”
γ的静默,果然是假象!他就像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露出最细微的破绽,然后发出致命一击!他甚至算准了能量潮汐的节奏!
此刻农场能量几乎全用于维持内部循环,根本抽不出多余能量进行防御!雷震的队伍缺乏重武器,很难快速拦截深入地下的钻地单位!
“妈的!就知道这孙子没憋好屁!”耿炎眼睛都红了,抄起一把大型物理扳手就要冲出去。
“来不及了!它们的速度很快!预计一分钟内接触目标根系!”林枫急声道。
难道刚刚看到的希望,就要被这样掐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关注着能量流动的苏晴,忽然再次发出了声音。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是虚弱呢喃,而是带着一种极其专注的、冰冷的清晰:
“……左边那个……速度最快……”
“……它的钻头……右旋三百七十度……第二关节……最弱……”
“……下面那个……能量核心……过热……”
“……右边……听声音……滤网堵了……”
她竟然通过这微弱的声音和震动,精准地“看”穿了几十米厚地层下的敌人状态!?
“雷震!”赤红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嘶声下令,“听到没有?左、下、右!弱点攻击!用一切办法,干扰它们!哪怕只能拖延几秒!”
“收到!”雷震没有任何质疑,瞬间将指令分解下达!
几名队员立刻扛起唯一还能用的、依靠预压气体发射的破拆矛枪,对准苏晴指示的大致方位,凭借经验估算提前量,猛地发射!
噗!噗!噗!
沉重的破拆矛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灌入地面!
几乎同时,地下传来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命中!左边那个钻头卡死了!”
“下面那个冒烟了!速度慢了!”
“右边那个声音不对,好像真堵住了!”
苏晴的指引,竟然奏效了!
“能量潮汐峰值到了!”林枫大喊。
就是现在!
赤红炎眼中狠光一闪,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林枫!引导峰值能量!不要回收!全部导入b-7区地下,那三个钻地单位周围!给我制造一场小范围的……能量短路!”
“可是……”林枫想说这可能会伤及母株根系。
“执行!”
短暂的峰值能量被强行引导,注入钻地单位所在区域的地下!
轰!
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从地下传来!地面鼓起几个小包,然后塌陷下去!蓝色的电火花和混乱的能量流从塌陷处一闪而逝!
三个钻地单位的信号,瞬间消失!
它们被自己试图窃取的能量,反向引爆了!
能量潮汐迅速回落,农场再次陷入虚弱。
但威胁,暂时解除了。
主控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又一次撑过去了。在绝对劣势下,依靠苏晴诡异的感知和赤红炎疯狂的决断,完成了一次精准的“静默猎杀”。
“γ……还会再派吗?”一个队员心有余悸地问。
“不会了。”赤红炎看着重归沉寂的屏幕,声音低沉而肯定,“这种精准的偷袭,一次不成,就不会有第二次。他在等下一个机会,或者……在计算新的变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微弱但持续着的能量潮汐。
潮起潮落,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
“所有人,继续静默。”
“守住我们的‘潮汐’。”
“等他下一次出招。”
黑暗中,农场如同一个沉入深海的潜水钟,依靠着内部那微弱而坚韧的能量呼吸,默默对抗着无处不在的压力和潜伏的猎手。
等待下一次潮汐涨起。
也等待下一次猎杀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