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白丽丽前几个月的生活是浸在蜜糖里,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则仿佛被推上了一座用玫瑰、水晶和黄金搭建的、旋转着上升的华丽阶梯。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眩晕的光彩和越来越近的、她梦寐以求的顶峰。
赵鹏程的热情非但没有冷却,反而以一种近乎炫目的方式爆发出来。他不再满足于带她参加普通的派对,而是开始策划一场又一场“独一无二”的浪漫。包下整个旋转餐厅为她庆祝一个微不足道的纪念日;动用私人飞机带她去海岛度过一个只为看日出的周末;甚至在她随口说喜欢某位歌星的曲子后,第二天那位歌星就出现在朋友的私人聚会上,专门为她演唱了一首歌。
这一切,都让白丽丽沉浸在一种极致的、不真实的幸福感中。她感觉自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而赵鹏程,就是那位将她从尘埃中捧上云端的王子。她身上的光彩,越来越夺目,几乎要掩盖掉一切原本的底色。她开始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习惯别人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习惯将赵鹏程的喜好奉为圭臬。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得来不易的“荣耀”,将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他一身。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赵鹏程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要为她举办一个“非常重要”的晚宴,要求她务必穿上他特意为她准备的那条Valentino高级定制的白色蕾丝长裙。当白丽丽穿上那条裙子,看着镜中那个如同古希腊女神般圣洁又高贵的自己时,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一种强烈的预感,像电流一样窜过她的全身。
晚宴设在一家顶级酒店最豪华的宴会厅。当宴会厅那两扇沉重的、雕花的大门缓缓打开时,白丽丽惊呆了。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最奢侈的想象。整个宴会厅被布置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成千上万朵空运而来的白玫瑰和白兰花组成了一道道拱门和花墙,空气中弥漫着清雅昂贵的香氛。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一支穿着白色礼服的管弦乐队正在演奏着悠扬的乐曲。而到场的所有宾客,几乎都是城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也都默契地穿着白色或浅色的礼服,脸上带着祝福和期待的笑容。
这哪里是普通的晚宴?这分明是……分明是……
白丽丽的手心开始冒汗,心脏像揣了一只兔子,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挽着赵鹏程的手臂,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虚浮。赵鹏程今天也格外英俊挺拔,一身白色的tom Ford西装,衬得他意气风发。他感受到她的紧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气息温热:“别紧张,我的公主,今晚你是唯一的主角。”
他们穿过人群,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和祝福。白丽丽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她看到了赵鹏程的父母,他们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的笑意,向她微微颔首。她还看到了许多平时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面孔。这一切,都像在印证她的猜想。
晚宴进行到高潮,乐队奏起了更为浪漫抒情的旋律。赵鹏程忽然松开她的手,走到宴会厅中央那片由玫瑰花环绕出的圆形空地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如同站在世界中心的王子。他从侍者手中接过一个话筒,目光深情地望向白丽丽。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今天,”赵鹏程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一丝激动和毋庸置疑的真诚,“邀请各位尊贵的朋友前来,是为了见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白丽丽因紧张和期待而微微泛红的脸庞。
“丽丽,”他呼唤她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从第一次在‘迷迭香’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你的美丽,你的善良,你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着迷。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充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如同仪式般地向她走来。白丽丽的眼眶湿润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只有赵鹏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几乎要窒息了,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
“所以,在今天,在所有关心我们的亲友面前,”赵鹏程终于走到了她面前,单膝跪地,如同所有童话故事里描绘的那样。他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在聚光灯下迸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璀璨光芒!那光芒,比宴会厅所有的水晶灯加起来还要耀眼,瞬间刺痛了白丽丽的眼睛,也引来了全场宾客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赞叹。
“白丽丽,”赵鹏程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响亮,“嫁给我好吗?让我用余生来照顾你,呵护你,给你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答应他!答应他!”周围的人群开始起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白丽丽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是幸福的泪水,是梦想成真的狂喜!她看着眼前跪着的男人,看着那枚象征着无限荣耀和未来的钻戒,看着这为她一人打造的、极尽奢华的求婚现场……这就是她苦苦追求的终点吗?是的!一定是!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拼命地点头,伸出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
赵鹏程脸上绽放出胜利般的灿烂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沉甸甸的戒指,套在了白丽丽的无名指上。然后,他站起身,紧紧拥抱住她,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深深地吻了她。
那一刻,白丽丽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空虚,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填满了,被这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幸福所淹没。
求婚仪式后,晚宴的气氛达到了顶点。香槟塔被垒起,美酒像泉水般流淌。每个人都过来向这对“新人”道贺,恭维的话语像糖果一样将她包裹。白丽丽依偎在赵鹏程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手指上那枚钻戒沉甸甸的,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
酒过三巡,赵鹏程被几个朋友拉到一边去喝酒庆祝,白丽丽则被一群名媛闺秀围住,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婚礼的细节,羡慕着她的“好福气”。她有些微醺,借口去洗手间,想稍微清醒一下,也顺便独自品味这巨大的喜悦。
酒店的洗手间奢华得如同宫殿,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白丽丽站在宽大的琉璃台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若桃花、眼波流转、手指上戴着巨大钻戒的自己,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是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两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笑着走了出来,正在兴奋地交谈。她们没有注意到最里面洗手台前的白丽丽。
“哇!刚才真是吓到我了!赵公子这次真是大手笔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不是嘛!那戒指,得值一套房吧?”另一个附和道。
“不过你说,赵鹏程这次能坚持多久?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哪个不是新鲜劲儿一过就甩了?”
“嘘!小声点!这个不一样吧?都搞这么大阵仗求婚了……”
“切,你忘了上次打赌的事了?我跟你说,刚才我还听见他跟王少他们在那儿说呢……”
两个女人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兴奋和恶意。
白丽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她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捕捉着那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话语。
“真的?他又打赌了?这次赌什么?”
“赌……赌三个月内能不能把这个‘迷迭香’的头牌搞定,让她死心塌地答应求婚!赌注好像是一辆新款的跑车……”
“天哪!他也太会玩了吧!那女的还蒙在鼓里,感动得稀里哗啦呢!”
“可不是嘛!你看她那样子,还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过是人家赌局里的一个筹码罢了……啧啧,真是可怜……”
“走吧走吧,别说了,让人听见不好……”
两个女人补了补妆,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洗手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白丽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镜子里,那个刚刚还光彩照人、幸福无比的新晋“未婚妻”,此刻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像一个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精美的木偶。
求婚……盛大派对……钻石戒指……深情告白……
……打赌……三个月……头牌……筹码……跑车……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地、反复地刺穿她的心脏,将她刚才还充盈着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的憧憬,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那枚戴在她手指上、象征着承诺的钻戒,此刻仿佛变成了一道灼热的烙铁,烫得她皮开肉绽,羞耻难当。
白丽丽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猛地扶住冰冷的琉璃台,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窗外,似乎隐约传来了马蹄声,不是迎亲的喜悦,而是……送葬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