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徽沉默片刻,走到案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
他早已料到会审不会一蹴而就,沈从安经营多年,怎会轻易认罪?
而漼太傅的手段虽利落,却也难免留下把柄。
他抬眼看向卫峥,语气笃定。
“卫卿所言极是,此事便依你之意,你与李嵩、严光三人牵头,加派人手追查林伯,提审苏、王二人时务必细致,不许有任何刑讯逼供之举,朕要的是确凿证据,不是屈打成招的供词。”
“臣遵旨!”
卫峥躬身应下,又道。
“陛下,沈从安今日多次要求面圣,臣已代为转达,不知陛下是否要传他觐见?”
刘徽眼神微冷,摇了摇头。
“不必。此案既交三司审理,便由你们全权负责,他若有话,可对三位卿家说。若事事都要朕亲断,那设三司何用?”
卫峥心中一凛,躬身道。
“臣明白陛下之意,定当尽心办案。”
“你先退下吧,朕自有安排。”
刘徽挥了挥手,卫峥躬身行礼后,捧着空木盒退出养心殿。
殿内只剩刘徽与侍立在旁的李德全。
刘徽拿起那份会审记录,再次看向“沈从安与太后过从甚密,三入寝宫密谈”一行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这位母后,自他亲政后便收敛了锋芒,却暗中勾结沈从安,若不是漼太傅送来密函,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如今会审结果出来,沈从安虽未定罪,却已是嫌疑在身,是时候让太后知道,他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孩童了。
“李德全。”
刘徽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在。”
李德全连忙躬身上前。
“你去趟慈宁宫。”
刘徽将卷宗放在案上。
“把今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告知太后,不必添油加醋,如实说便好。就说沈从安涉嫌私助他人囤积粮草、纵容下属违规调兵,因疑点未清,暂押天牢,三司正在追查关键人证林伯。”
李德全心中一惊,连忙道。
“陛下,这……慈宁宫那边若是追问,奴才该如何回应?”
他深知太后与沈从安关系不一般,贸然传去这话,恐会触怒太后。
“追问便说,此案是朕授意三司严查,一切以证据为准。”
刘徽眼神锐利。
“你只需如实传达,其余的不必多言。若是太后有别的吩咐,回来禀报朕即可。”
“奴才遵旨。”
李德全不敢再问,躬身退下,捧着那份会审记录快步走向慈宁宫。
他一路心绪不宁,既怕得罪太后,又不敢违逆陛下,只能暗自祈祷此番能平安过关。
慈宁宫不同于养心殿的肃穆,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戚太后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佛经,身旁的宫女正为她捶着腿。
自昨夜听闻三司会审提前,她便心神不宁,沈从安是她手中最得力的棋子,若是他倒了,她在朝堂上的势力便会大打折扣。
这半日来,她虽故作镇定地诵经,目光却屡屡瞟向殿外,盼着能有消息传来。
“太后,李德全公公来了。”
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戚太后心中一紧,连忙放下佛经,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饰,沉声道。
“让他进来。”
李德全躬身踏入殿内,见戚太后神色严肃,连忙跪下请安。
“奴才李德全,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起来吧。”
戚太后端起茶盏,掩去眼中的急切。
“你今日来,想必是为了沈丞相的案子?三司会审,结果如何了?”
李德全站起身,垂首躬身道。
“回太后,今日辰时三司会审已毕。沈大人涉嫌私助江南商户囤积粮草、纵容荆州将领违规调兵,虽对此一概否认,且称府中老仆林伯可作证其清白,但林伯自沈府库房失火后便下落不明。因案中疑点未清,三司已将沈大人暂押天牢,后续将继续追查林伯下落,并提审相关人证核实线索。”
“什么?!”
戚太后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到了手也浑然不觉。
“暂押天牢?就凭那些捕风捉影的证据,也敢押当朝丞相?”
她语气陡然尖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恼怒。
在她看来,沈从安手握诸多把柄,三司即便会审,也该看在她的面子上从轻处置,怎敢直接将人押入天牢?
李德全吓得连忙跪下。
“太后息怒,此事是陛下授意三司严查,奴才只是如实传达会审结果。”
“陛下授意?”
戚太后愣住了,随即冷笑一声。
“好,好得很!我看不是陛下授意,是某些人在背后挑唆,想借沈丞相的案子削我的权!”
她口中的“某些人”,自然是指漼广。
当年漼广便曾阻挠沈从安执掌禁军,如今又牵头追查此案,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身旁的宫女连忙上前,为戚太后擦拭手上的茶水,轻声劝慰。
“太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沈丞相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
戚太后挥开宫女的手,站起身在殿内踱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深知沈从安不能倒,沈从安一倒,她在朝堂上便没了依靠,那些依附她的官员也会树倒猢狲散。
可如今陛下态度明确,三司又在紧追不舍,她该如何是好?
“李德全。”
戚太后停下脚步,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德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陛下对此事,还有别的吩咐吗?沈丞相要求面圣,陛下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