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乱糟糟的。
太后戚真真……赵腾……这两个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他想起早年听老兵油子说过的闲话,说赵腾能从一个小卒爬到统领的位置,全靠宫里那位娘娘提携,当时他只当是胡说,现在看来……
“大人,还找吗?”
矮个子见他发愣,低声问道。
陈武猛地回神,把肚兜胡乱包起来塞进怀里,厉声说。
“走!”
四人刚要转身,院外忽然传来阵狗叫。
陈武心里一紧,示意手下躲到书架后,自己则贴着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只见两个打更的提着灯笼从巷口走过,嘴里还哼着小调。
那狗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会,又懒洋洋地趴下了。
“虚惊一场。”
陈武松了口气,正想招呼手下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台上的盆栽动了动。
那是盆文竹,枝叶纤细,此刻却有片叶子轻轻晃了晃。
陈武的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进来时明明有风,可这会院子里静得很,文竹怎么会动?
他盯着文竹看了半晌,没再发现异常,或许真是自己太紧张了。
他摆了摆手,带着手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原路返回。
翻出后墙时,老槐树上的乌鸦突然叫了两声,吓得矮个子差点掉了手里的匕首。
“慌什么。”
陈武低骂一句,却没注意到槐树枝桠间,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玄一蜷在树杈上,手里的弩箭早已上弦,却始终没放。
他看着陈武四人消失在巷口,才对身后比了个手势。
两个黑影立刻跟了上去,脚步轻得像风。
“头儿,真不追?”
留在树上的另一个暗卫低声问。
玄一摇摇头,目光落在赵腾家的后墙。
“陛下说了,跟着他就行。”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情景。
陈武摸出密函时的激动,看到肚兜时的慌乱,还有那盆被他故意碰了下的文竹……
这陈武,怕是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
他从树上跳下来,像片羽毛似的落地。
刚才陈武他们翻进来时,他就已经在书房的横梁上了。
那迷魂香对他没用,毕竟暗卫营训练时,最基本的就是防毒。
他看着陈武在书架上翻找,看着他打开木匣,看着他把密函和肚兜塞进怀里。
那肚兜上的并蒂莲,他在太后的寿宴上见过相似的绣样,是戚真真最爱的花样。
赵腾和太后……
这可真是桩惊天的秘密。
玄一摸了摸腰间的鱼线,心想等下得找个机会把消息传回去。
今夜的收获,可比预想的多太多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三更刚过,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陈武拿到了密函和肚兜,定会立刻去见太后。
而太后见到这些东西,又会做什么?
玄一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好戏,才刚刚开始。
陈武带着三人刚转出巷口,脚步忽然顿住。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函和肚兜,指尖透过布料触到那方水红色绸缎,心里像压了块滚烫的烙铁。
方才在书房里只顾着找兵符的踪迹,竟忘了太后交代的另一件事。
赵腾的家眷还在偏院。
“你们先回府,把东西藏好。”
他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我去去就回。”
矮个子一愣。
“大人,太后不是说……”
“少废话!”
陈武压低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我自有安排,快走!”
三人虽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迅速隐入更深的夜色里。
陈武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转身又踅回赵腾家后墙。
这次他没再用麻绳,而是借着墙根的老槐树,三两下翻了进去。
偏院的灯早灭了,只有西厢房还透着点微光。
陈武摸到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是赵腾的老母亲,去年中风后就瘫在了床上,由一个老仆伺候着。
他原本的任务里,这两人是要“处理”掉的,可方才摸到那方肚兜时,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
他绕到东厢房,门虚掩着,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月光,能看见床榻上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是赵腾年仅十岁的儿子赵念。
孩子睡得正沉,嘴角还挂着丝口水,怀里紧紧抱着个破旧的虎头玩偶。
陈武的心像被针扎了下。
他想起自己刚入禁军时,赵腾手把手教他练枪,在他被老兵欺负时替他出头,甚至在他老娘病重时,偷偷塞给他半锭银子。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赵念抱了起来。
孩子轻得像团棉花,被惊动后哼唧了两声,往他怀里缩了缩,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陈武的动作更轻了,仿佛怀里揣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团易碎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