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捷报送走的消息传开了,军中将士们都在欢呼。
打了半年的仗,终于迎来了胜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周生辰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欢呼的士兵,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将军威武”。
他想起中州的方向,想起王府里那个安静抄经的小姑娘,想起她收到信时或许会有的笑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这胜仗,这捷报,固然重要,可比起让她安心,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萧宴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轻声道。
“等回了中州,可得好好请漼姑娘喝杯茶,多谢她把我们这铁石心肠的将军,变得有人情味了。”
周生辰侧头看他,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丝弧度。
“你还是先想想,回了中州,怎么跟凤俏解释你南萧太子的身份吧。”
萧宴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总有办法的。”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演武场的方向,凤俏正在那里练枪,枪影翻飞,像只灵动的凤凰。
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宏晓誉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西洲军里,藏着多少心事啊。
将军心里装着小师妹,萧军师眼里望着凤俏,连她自己,偶尔想起远在南境的师兄,也会忍不住走神。
但这些心事,都藏在胜仗的喜悦里,藏在即将班师回朝的期待里,像冬日里的暖阳,不灼人,却足够温暖。
周生辰收回目光,转身回帐。
捷报已发,心事已寄,剩下的,便是等着半月后交割三城,带着大军,回中州去。
回那个有她的地方去。
周生辰转身回帐时,脚步顿了顿,望着帐外还在欢呼的士兵们,扬声道。
“传令下去,这半年大家都辛苦了。让厨房杀两头羊,晚上开荤,给兄弟们庆庆功。”
话音刚落,帐外瞬间安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欢呼。
“将军威武!”
“多谢将军!”的喊声此起彼伏,连寒风里都裹着雀跃的暖意。
跟着周生辰打仗,从来都是苦的。
北境的风霜比刀子还利,军粮时常凑不齐,啃冻硬的干粮、裹着破毡子睡雪地是常事。
可这位将军总记得在最艰难的时候,给大家一点甜。
打了胜仗分酒喝,冬日里烧盆炭火让哨兵暖手,如今大胜在即,竟要杀羊开荤,怎能不让人激动?
消息传到厨房时,几个伙夫正蹲在雪地里劈柴,闻言手里的斧头“哐当”掉在地上。
“杀……杀两头羊?”
最年长的李伙夫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军里的羊是开春留着育种的,平时连羊毛都舍不得多剪,哪敢动杀心?
来传令的亲兵笑着踹了他一脚。
“将军说的,让你敞开了做!不够再杀一头也行,务必让兄弟们吃顿热乎的。”
李伙夫这才信了,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冻得通红的脸上笑开了花。
“哎!哎!这就办!这就办!”
他转头对着灶房里喊。
“都别愣着了!将军有令,杀羊庆功!”
灶房里瞬间炸开了锅。
两个年轻伙夫手忙脚乱地去羊圈挑羊,李伙夫翻出压在箱底的调料包。
那是他从家乡带来的花椒、八角,平时舍不得用,就等着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还有人烧起最大的那口行军锅,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腾腾地往上蹿,模糊了窗上的冰花。
羊圈里的羊似乎也知道了什么,“咩咩”地叫着,被两个伙夫连拉带拽地拖出来。
那羊个头壮实,是去年秋末从牧民手里换来的,养了大半年,膘肥体健。
李伙夫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落,滚烫的羊血接在陶盆里,撒上一把盐,转眼就凝结成块。
剥皮、拆骨、切块……
伙夫们分工明确,脸上都带着笑。
李伙夫一边剁着羊肉,一边念叨。
“得多放点姜片,去去寒……再加点萝卜,解腻……”
旁边有人打趣他。
“李叔,您这手艺,怕是要把将军都引来尝一口?”
李伙夫举着菜刀笑骂。
“就你嘴贫!将军哪看得上我这粗茶淡饭?但咱得把本事都使出来,让兄弟们吃舒坦了,才有力气跟着将军回中州!”
这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
回中州。
这三个字在每个人心里盘桓了半年。
北境的雪再大,也盖不住对家乡的念想。
伙夫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剁肉声、烧火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在一起,像一支热闹的曲子,驱散了营地里的寒气。
肉香是从后半晌开始弥漫的。
先是淡淡的姜香混着肉香从灶房飘出来,随着火候渐深,那香味越来越浓,带着花椒的麻、八角的醇,还有羊肉本身的醇厚,像长了腿似的,顺着风往各个营房钻。
正在擦拭盔甲的士兵们停下了手,抽着鼻子往灶房的方向望。
练枪的新兵们肚子“咕噜噜”叫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连守在帐外的哨兵都忍不住多吸了两口,冻得发僵的脸上露出笑意。
“真香啊……”
一个刚满十六的小兵咂咂嘴,他去年刚从军,还没吃过军里的羊肉。
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
“等着吧,李伙夫的红烧羊肉,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夕阳西下时,第一锅羊肉终于炖好了。
李伙夫掀开锅盖,一股滚烫的香气直冲云霄,锅里的羊肉块炖得油光锃亮,萝卜吸饱了汤汁,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
他用大铁勺舀起一块,吹了吹塞进嘴里,烫得直咧嘴,却含糊着说。
“成了!火候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