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鲸计划”的蓝图宏伟,但其重量首先压在了掌管华胥国经济命脉的诸位首席肩上。中央议事厅内,气氛相较于格物院的技术狂热,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现实考量。经济农工首席白范黎,这位素来以精打细算、目光长远着称的干吏,面前摊开了厚厚几卷账册与资源分布图。
“元首,诸位同僚,”白范黎的声音平稳,却字句清晰,如同敲打算盘,“‘铁鲸计划’所需资源,堪称浩繁。下官已初步核算,仅以百艘‘惊澜级’,十艘‘镇远级’计,其核心所需便是一个天文数字。”他逐一点明:
“木材: 需巨木良材数以十万方计,尤以龙骨、肋材为甚。现有储备及每年可持续采伐量,远远不足,需立即启动南洋雨林州、爪哇中洲新林区勘探与计划性开采,并加大自扶南、真腊等‘墨城之盟’成员的优质木材进口。”
“铁矿与煤炭:此乃铁鲸之骨血。云崖州铁矿、爪哇北洲煤矿需扩大开采规模,并增设冶炼工坊。然,现有产量提升有限,需探寻新矿脉,尤其是易于开采的露天矿。链州左近海域疑似有铁矿苗头,格物院需尽快协助勘探确认。”
“有色金属:铜用于蒸汽管路、阀门,锡、铅等用于合金,不可或缺。目前多赖贸易,来源不稳。须加强与我结盟之部落联系,以盐、布帛、铁器交换,必要时,可考虑在富含矿产的岛屿建立小型专属贸易站,确保供应。”
“财力:”他深吸一口气,“初步估算,五年内,仅造舰直接耗费,便需占去目前岁入之三成至四成。这尚未计入随之而来的人员扩充、训练、维护及港口扩建等费用。”
李恪闻言,眉头深锁:“三至四成岁入……着实惊人。若全数投入,民生工程、学堂医馆、农田水利等诸多要务,势必受到影响。百姓若觉负重前行,而未见近利,恐生怨望。”
东方墨静静听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深知这计划的代价,但也更清楚不行此事的风险。
“白首席所虑,句句在理。丞相之忧,亦是国本所在。”他缓缓开口,“然,诸位须知,无海权则商路危,商路危则财源枯,届时何谈民生?此计划,看似耗费巨大,实则为保我华胥生命线之投资。”
他目光转向白范黎,指示清晰:
“其一,开源。命航运贸易司珊瑚,加大与远方国度的贸易力度,输出我华胥之丝绸、瓷器、纸张、书籍,乃至部分不涉核心的精密器物,换取金银及稀缺原料。‘墨城之盟’内,可试行以未来舰队护卫权或技术共享为条件,换取盟友的专项资源支持。”
“其二,节流与优化。格物院需全力协助,改进造船工艺,减少废料,提升材料利用率。各工坊需力行节俭,杜绝靡费。工程排序,先保障造舰核心,其他非紧急工程可暂缓。”
“其三,内部挖潜。鼓励民间参与辅助行业,如小型零件加工、帆缆制作、食品腌制储备等,以民间之力分担部分压力。同时,可发行‘海事债券’,许以薄利,向民间商贾及富裕民众借贷,集腋成裘,共渡难关,亦使其利益与海权绑定。”
“其四,技术替代。命格物院加速研究,能否以部分新型复合材料或经过特殊处理的竹木,替代部分非关键部位的巨木需求?能否改进冶炼术,提升铁矿出钢率?”
最后,他看向李恪:“丞相,统筹协调之重任,非你莫属。需你坐镇中枢,平衡各方需求,确保资源如臂使指,精准投向造舰大业,同时,务必稳住民生基本盘,勿使根基动摇。”
白范黎一边飞速记录着东方墨的指示,一边在心中重新评估和调整着原有的预案。李恪则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但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资源堆砌,而是一次对整个华胥国力动员能力、经济结构和管理智慧的巨大考验。资源之弈的棋盘已经铺开,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既要确保“铁鲸”如期下水,又不能竭泽而渔,动摇国本。一场围绕资源调配的精密战役,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