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琢磨着，就回到了傅文佩住的那个小院子。早上那颗真话丸应该还没失效吧？等会儿再审审，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推开门，傅文佩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桌子前发呆，面前的茶水早凉透了。直到陆依萍的脚步声都快到正厅门口了，她才猛地回过神，慌慌张张站起来：“依萍？你…你怎么才回来？”
陆依萍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不记得早上的事了？还是装傻充愣？正好，自己也憋着一肚子问题呢。
“我去陆公馆了，见了我爸。” 陆依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文佩，看她脸上每一丝变化。
一听到“陆振华”三个字，傅文佩那魂儿好像瞬间回来了，腰板儿都挺直了：“振华？他……他问起我了吗？”
又来了！这该死的恋爱脑！陆依萍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复活”、满眼痴情的妇人，只觉得一阵反胃。喂！我们早上已经撕破脸了！我已经知道你不是我妈了！你是失忆了吗？
“陆如萍，”陆依萍猝然发问，声音冰冷，“是你女儿？”
傅文佩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不等她反应，陆依萍步步紧逼，抛出更骇人的炸弹：
“陆心萍……才是王雪琴的亲生女儿！”
“是你，调换了她们两个！”
“所以你才嫉妒心萍！你真正嫉妒的是王雪琴！因为爸爸娶了她之后就收了心，不再纳妾！也不对，你也妒忌心萍，因为心萍抢走了爸爸的心神！”
陆依萍向前一步，目光如炬，要将对方彻底看穿 陆依萍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淬火的刀锋，仿佛要将傅文佩的灵魂彻底洞穿：
“让我猜猜……是李副官，对不对？是他帮你完成了这桩肮脏的交易？所以你才对李家掏心掏肺，宁可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勒紧裤腰带接济他们？因为——”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傅文佩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你这天大的、足以让你万劫不复的把柄，死死捏在他手里！”
傅文佩如同被毒蛇咬中，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球因恐惧而剧烈震颤，拼命地、徒劳地摇着头，却不敢与陆依萍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分毫。
“你说，” 陆依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如果王雪琴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视若珍宝、倾注了全部心血栽培的大女儿，实际上是你傅文佩处心积虑调换过去的‘杰作’——她会怎样？”
她步步紧逼，将傅文佩逼退至冰冷的墙角，强大的压迫感几乎令对方窒息：
“你很得意吧？躲在暗处，看着王雪琴对‘你的’如萍百般呵护，看着她将‘你的’女儿养得如此出色、如此‘大家闺秀’……你是不是躲在被窝里都要笑醒？是不是觉得，这是对王雪琴最完美的报复？”
“啊——！” 傅文佩终于承受不住这灵魂的拷问，崩溃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是！我就是嫉妒她！我恨她！我恨毒了她王雪琴！” 积压多年的怨毒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才进门多久？那个下九流的戏子就被抬了进来！自从她踏进陆家的门，老爷眼里就几乎没了别人！连大夫人对她都要退让三分！我呢？我算什么？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癫狂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人人都笑我！笑我这个所谓的‘大家闺秀’，竟连个戏子都不如！她王雪琴凭什么？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只有我！只有我傅文佩才配站在老爷身边！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儿罢了！”
“可是！可是这个‘玩意儿’！竟然比我还先生下儿子！”
傅文佩的眼神变得怨毒无比，
“后来……后来我好不容易盼来了身孕，满心欢喜……结果呢？她王雪琴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凭什么？为什么她次次都要跟我争？为什么连老天爷都偏帮她？”
“老爷本就很少来我房里……”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带着神经质的狂笑，“呵！王雪琴再得宠又怎样？她不得人心！家里的下人，老爷那些老部下，没一个瞧得上她！哈哈哈哈哈……”
陆依萍看着她这副丑态，眼中只有冰冷的厌恶与不屑，毫不留情地点破她未尽的得意：
“不得人心？你说的是李副官和李嫂吧？ 也只有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才敢配合你干出调换骨肉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你们还真是蛇鼠一窝，都是表面老实内里藏奸的人。”
“那是她王雪琴活该！嚣张跋扈，连李副官都看不下去才帮我的！”
傅文佩咬牙切齿，那张惯常伪装“老实巴交”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狰狞，“我本来……本来也不想换的！如果是个儿子！是我的儿子！我拼了命也要保住！可惜……大夫说是个丫头片子……”
她狠狠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回忆将她拖入更深的怨毒：
“那时候……王雪琴天天变着法儿地作践我！厨房特意给我熬的燕窝，她要抢！大夫人赏我的新料子做的衣裳，她要夺！就连老爷好不容易抽空来陪我坐一会儿……她也要装病！让丫鬟把老爷从我身边生生抢走！……”
“我是不中用……下人们说得对，我就是个窝囊废……”
傅文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陆依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可那又怎样？！既然我抢不过，她那么爱抢……那我就让她抢个够！让她替我养女儿！哈哈哈哈！你知道每次我‘不小心’让心萍着凉，或者‘失手’在她饭菜里加点‘料’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快吗？”
她的眼神燃烧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继续道：“只是……那小贱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得了老爷的欢心！我再也不能明着收拾她了……不过，”
她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她倒还有点用处，至少因为她，老爷来我院子的次数多了……”
突然，傅文佩的脸色又猛地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阴霾。她猛地抓住陆依萍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可是！老爷来了也只是围着心萍转！很少留宿！后来……后来心萍才几岁？老爷就张罗着给她单独辟了个院子！我的如萍都没有！她一个贱种也配？她以为搬出去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做梦！”
她凑近陆依萍，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哼……我只是在她晚上睡觉时，‘忘了’关严她房间的窗子……一次，又一次……”
傅文佩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扭曲的得意：
“每次看到王雪琴对着‘我的’如萍嘘寒问暖，掏心掏肺，我就忍不住想啊……如果有一天，她发现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其实是我傅文佩的种！而她那个她都没有见过几次面、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的心萍，才是她亲生的……哈哈哈哈哈！那场面！该有多精彩？该有多崩溃？哈哈哈哈！”
陆依萍看着眼前这个在癫狂与怨毒中沉沦的女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可恨，可怜，更可悲！ 她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在另一个同样被掠夺、同样不幸的女人身上，却对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根源——那个用强权将她们当作玩物掠夺、又随意丢弃的男人——陆振华，生不出一丝怨恨！那张被嫉妒和疯狂彻底吞噬的脸，丑陋得令人窒息。
她一刻也无法再忍受与这个疯妇同处一室！ 明天！明天就去找方瑜家帮忙找房子！毕业前必须搬离这个魔窟！
陆依萍强压下翻涌的恶心，利落地从陆振华给的生活费中抽出两张钞票约20元，塞到傅文佩手里，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我会尽快搬走。你……好自为之！”
就在她决然转身，准备回房的瞬间，胳膊却被一只冰冷枯瘦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
“走？你想得美！” 傅文佩的声音尖利刺耳，那张扭曲的脸凑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恶毒的狞笑，
“要不是我当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你能在陆家享这么多年的福？能过上几天小姐日子？你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野种！想拍拍屁股就走？没门！”
看着傅文佩这副撕破脸皮、妄图继续将她当作免费苦力和情绪垃圾桶的丑恶嘴脸，陆依萍心底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她原本还打算从李副官家入手调查身世，现在看来，或许还能从这个疯妇嘴里再榨出点东西。
她用力拂开那只令人作呕的手，声音如同寒潭深水：
“我今天已经用特殊方法确认过了，我确实是陆振华的女儿。” 她盯着傅文佩骤然变化的脸色，继续道，“或许，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当年你‘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后院里……还有哪些女人也同时怀了孕？”
傅文佩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死盯着陆依萍的表情，试图分辨她话中的真假。当看到陆依萍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与惊疑的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依萍。
陆依萍面无表情，任由她看。
“当年……” 傅文佩的声音干涩沙哑，眼神飘忽，
“我‘怀’你……哼，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后院确实有好几个女人同时有了身子……有商户出生的大太太王令仪、有留过洋的二太太宋清雅、有当地帮派头子家的女儿七太太张玉芬…大太太生的是儿子，二太太身体弱，她的女儿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七太太的女儿……倒是活了下来……”
她的目光在陆依萍脸上逡巡，似乎想找出点什么。平心而论，陆依萍的眉眼轮廓，确实有几分陆振华年轻时的影子，这也是原着中陆振华觉得她像“小豹子”的原因之一，不仅是性格，更在骨相。
陆依萍试探着问：“你就没怀疑过……这几位姨太太的孩子……”
“呸！” 傅文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猛地啐了一口，脸上浮现出恶毒的讥讽，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三位是什么身份？家里都是有头有脸、捏着老爷把柄的！大太太管着后院，她们三个穿一条裤子！想浑水摸鱼换她们的孩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你啊？我看多半是老爷在外面喝醉了酒，不知道跟哪个下贱的暗娼、窑姐儿鬼混留下的野种！也就是我！哈哈哈哈哈！”
陆依萍实在不明白傅文佩这扭曲的快感从何而来，仿佛诋毁她的出身，就能获得某种病态的满足。
她懒得再与这疯妇纠缠，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力挥开傅文佩试图攀扯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将那令人作呕的狂笑声彻底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