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王八羔子敢在老子的地盘动手?!”张老一声怒吼,中气十足,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是不是赵卫国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好大的狗胆!老子现在就去找他爷爷说道说道!”
他一生护短,脾气又爆,眼看自己看好的“孙女婿”在病床上还被人欺负,哪还忍得住。说着,他真就摸出怀里的一个老式电话本,准备叫警卫备车。
张若楠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拦住他:“爷爷!不是的,您误会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李默一眼,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李默只是对着张承德,平静地摇了摇头。
“张老,小事一桩。”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事情已经彻底了结的笃定,“他没讨到什么便宜,算了。”
张承德的动作停住了。他狐疑地看看自己孙女那通红的脸蛋,又看看李默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再看看墙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
瞬间,一个“英雄带伤,为护红颜,一招制敌”的精彩戏码,就在他脑子里自动补完了。
原来不是被欺负了,是这小子出手了啊!
张承德心中的滔天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转为了十二分的满意和欣赏。好小子,有担当!有本事!不愧是老子看上的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孙女和李默之间的气氛,比他离开时融洽了不止一百倍。孙女那眼神,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含情脉脉!
“咳咳!”张承德清了清嗓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重新堆起狐狸般的笑容,“既然是小事,那就算了。年轻人嘛,有点火气正常。那个……小默啊,我让家里炖了点黑鱼汤,最是补气血、生肌理。楠楠,你快去,给你小默哥盛一碗过来,盯着他喝完!”
他这一声“你小默哥”,叫得那叫一个顺口自然。
张若楠脸上更红了,跺了跺脚,嗔怪地瞪了爷爷一眼,却还是乖乖地转身去拿保温桶。
张承德看着这情形,心里乐开了花,捋着胡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戏!大有可为!
接下来的几天,军区医院这间特护病房,成了张若楠的第二个家。
她几乎每天都来,早上提着爷爷精心准备的各种药膳,中午陪着李默看书或者聊天。
下午则是在病房里演练自己的武功招式,请求李默指点。
美其名曰,是替爷爷照看病人,督促李默养伤。
但大院里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来,张家这朵带刺的玫瑰,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了。
李默的恢复速度,依旧是整个医院最大的谜团。
胸口那狰狞的贯穿伤,在短短几天内就收口结痂,新生出的肉芽泛着健康的粉色。
碎裂的肩胛骨,在《锁元固阳诀》日夜不休的运转下,以一种违反医学常识的速度开始愈合。
到了第五天,他已经可以不用人扶,在病房里缓步走动了。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张若楠正在病房中央一块空地上,演练她的穿花绕树掌。
她的掌法灵动飘逸,身形辗转腾挪间,确实有几分穿花绕树的意境。
但她练着练着,总是在一个由守转攻的衔接处,气劲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让她后续的招式威力大打折扣。
她一连试了七八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不由得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
“急于求成,心浮气躁。”
靠在床头翻看一本《黄帝内经》的李默,头也没抬,淡淡地说了一句。
张若楠吐了吐舌头,走到床边,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有些苦恼地说:“我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那个关口,就忍不住想发力冲过去,结果越急越乱。”
“劲由心生,也由心乱。”李默终于放下了书,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把突破看得太重,反而成了心魔。
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但一味猛进,只会船毁人亡。
有时候停下来,看清水的流向,比你瞎使力气更重要。”
张若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李默专注看书的侧脸。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那张脸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从容。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越是了解,就越觉得这个少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无论你如何探寻,都看不到底。
他的强大,不仅仅在于那恐怖的实力,更在于他那份洞悉世事的智慧和坚如磐石的心境。
张若楠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每天来医院的这段时间。
听他说话,看他看书,甚至只是静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在看什么?”她忍不住凑过去一点,好奇地问。
“随便看看。”李默将手里的书递给她。
“你也懂医?”她惊讶地问。
“山里待久了,受伤是常事,不自己懂点,早就死在里面了。”
李默的回答轻描淡写,却让张若楠心头一紧。
她无法想象,一个少年,在深山里独自求生,会经历怎样的艰辛和危险。
她眼中的李默,强大、神秘,仿佛无所不能。
但这一刻,她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孤独。
就在这时,病房的电话响了。
是陈克清打来的。
张若楠很自觉地起身,走到窗边,给李默留出通话的空间。
李默接起电话,只是平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或者说一两个字。
“知道了。”
“按计划来。”
“不用管我。”
短短几句,电话就挂断了。
张若楠转过身,看到李默的眼神比刚才冷了几分,那是一种狼在锁定猎物时的眼神,冰冷,且充满了耐心。
“是……外面的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李默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陈克清那边,开始收网了。
卢家在本地的一些产业,被查出了问题,几个关键人物被带走问话。
上海青浦堂那边,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张若楠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虽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从爷爷那里听说了些大概。
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昏迷的那一夜,经历了一场何等恐怖的生死搏杀。
陈克清的雷霆手段,无疑是在为李默复仇。
而李默,这头受伤的孤狼。
正在自己的巢穴里,一边舔舐伤口,一边给陈克清出招。
紧接着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敌人,是如何一步步被拖进死亡的泥潭。
想到这里,张若楠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心中反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觉得,这才是他,才是整座江湖该有的样子。
有仇必报,有怨必还,快意恩仇,这不正是习武之人所追求的吗?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这个电话,稍微有些凝重。
为了打破这沉闷,张若楠从带来的果篮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取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开始认真地削起皮来。
她的手指很巧,刀锋在苹果上转动,长长的果皮连绵不断,薄如蝉翼。
阳光正好,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给她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长长的睫毛,随着手的动作微微颤动,安静而美好。
李默看着她流畅的动作和专注的神情,心中那因为仇恨而泛起的些许冰冷,竟不知不觉地消融了一些。
他忽然平静地开口。
“你根基的暗疾,并非无法可治。”
“啪嗒。”
张若楠手一抖,精心削了半天的苹果皮,应声而断。
她猛地抬起头,手中的苹果和刀都忘了放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和惊疑的希冀光芒。
就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小默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可是连我爷爷都说,除非有大宗师……”
李默的目光深邃,静静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常规的方法,确实极难。”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张若楠瞬间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听着。
“但有一种非常之道,或许可行。”
李默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衡量什么。
“这个方法,不仅能根除你体内的阴寒之气,助你一举冲破关隘,踏入化劲。、
甚至……”
他看着张若楠那因为激动而愈发明亮的眼睛,缓缓说出了后半句话。
“……对你我二人的修为,都有大益。”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张若楠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方法,不但能治好她的绝症,还能对这个已经深不可测的少年也有好处?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了头顶,让她的脸颊滚烫。
一个念头几乎要脱口而出:无论是什么代价!
她当啷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和苹果,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双手紧紧抓住床单的边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默,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央求和颤抖。
“小默哥,到底是什么方法?只要我能做到,不管需要什么……我都愿意!”
她已经预感到,这个方法,绝对非同寻常,甚至可能……会让她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那又如何?
三年的绝望,三年的停滞不前,早已将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如今,一道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就在眼前!!!
哪怕门后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闯上一闯!
更何况,为她指明这条路的,是李默。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这个少年,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