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余烬之光在混沌乱流中拖拽出一道焦灼的轨迹,如同濒死之兽淌出的血路。韦东奕将【余烬引擎】催谷至极限,甚至不惜燃烧刚刚艰难吸收、尚未完全转化的那部分【原生谬误】的力量,只为获得那片刻的、近乎自毁的爆发速度。
来自【观测者】的冰冷锁定感如影随形,仿佛一道无形的标枪始终抵在他的背心,随时可能再度袭来。“第二阶段清理协议”、“追踪指令”——这些词语在他意识中回荡,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不再是面对园丁或归档者执行固定程序的对抗,而是被一个疑似更高层级的存在亲自标记、追杀。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仔细辨别方向,只是凭借着【谬误之种】对混沌环境的天然亲和性,以及【纯白辉光】对危险的微弱预警,向着旧花园废墟更深处、更混乱的区域一头扎去。
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到了极致。空间不再是连贯的,时而压缩成一张无限薄的纸张,时而又膨胀成充满无限嵌套结构的泡沫。时间更是彻底失去了意义,前一秒他可能看到某个文明残骸正在诞生,下一秒那残骸就已风化成了最基础的数学尘埃。这里是规则的坟场,是逻辑的禁区,唯有“谬误”才能在此勉强航行。
不知遁逃了多久,直到【余烬引擎】过载的嗡鸣声逐渐平息,代表其能量即将耗尽,韦东奕才不得不减缓速度。他躲入一片由不断生成又瞬间破灭的混沌气泡构成的“丛林”中,剧烈地喘息着。
意识深处的痛楚依旧清晰,那是强行切断与【原初静滞点】连接的后遗症,也是过度催动力量带来的虚空感。【纯白奇点】的辉光变得极为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需要时间恢复。而【谬误之种】则传来一种奇特的“饱腹感”,它吸收了太多来自那道伤疤的原生谬误,此刻正在缓慢地、艰难地消化着这些远超它当前阶段的“养料”。
暂时……似乎甩掉了?
韦东奕不敢确定。观测者的手段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小心翼翼地收敛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混沌中的一块顽石。
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中,一些之前被逃亡压力所掩盖的“声音”,开始在他感知中浮现。
不是声音,是【回响】。
旧花园废墟本身的回响。
不同于文明坟场那些充斥着最终时刻情感与数据的残响,这里的回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更加……痛苦。它们像是宇宙诞生之初的阵痛未能完全消散的余波,又像是某种巨大存在被强行肢解后残留的神经抽搐。
【谬误之种】微微震颤,与这些回响产生着细微的共鸣。它不再仅仅是饥渴地吸收,更像是在……倾听。
韦东奕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这种奇特的共鸣状态。
他“听”到了。
低语。
并非智慧生命的语言,而是规则碎片无意识的呻吟,是数学概念扭曲时的尖叫,是可能性被扼杀前的悲鸣。
这些低语杂乱无章,充斥着绝望与混乱。但渐渐地,在这片混沌的噪音深处,【谬误之种】捕捉到了一丝……规律?
不,不是规律,是一种趋向性。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混乱,所有的低语,似乎都在隐隐约约地……指向某个方向。仿佛在那片区域的深处,存在着一个吸引这一切混沌与痛苦的“漩涡”中心。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黯淡的【纯白辉光】也轻轻波动了一下。林薇留下的那点意识残余,似乎也对那个方向产生了微弱的反应,不再是明确的指引,而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那个方向存在着某种关键的事物。
韦东奕心中一凛。
旧花园废墟的混沌意志(混沌之心)已经被他引去冲击归档者壁垒。那么,这个能吸引所有混乱与痛苦回响的“漩涡中心”,又会是什么?
另一个混沌核心?
还是……某种更古老、更可怕的东西?
林薇的计划,难道不止是引导混沌之心那么简单?这片被遗忘的废墟深处,还埋藏着更多的秘密?
他回想起在微光避难点崩溃、与非欧心礁共鸣、乃至刚才接触原初静滞点时看到的那些碎片化景象。许多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这片被视为生命禁区的废墟。
观测者的追杀仍在继续,他需要藏身之处,需要恢复力量,更需要弄清楚林薇计划的全部真相。
那个吸引着所有痛苦回响的方向,既是巨大的风险,也可能蕴含着意想不到的转机。
韦东奕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以及【谬误之种】对那个方向越来越清晰的吸引感。
不能停留于此。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感知,确认那如芒在背的观测者锁定感似乎暂时被厚重的混沌乱流所隔绝后,做出了决定。
他不再盲目逃窜,而是循着混沌低语的趋向性,循着谬误种子的共鸣,循着纯白辉光的微弱确认,朝着旧花园废墟那更深、更黑暗、汇聚着所有痛苦回响的核心区域,悄然潜行而去。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不断变幻的混沌迷障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低语,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废墟的最深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