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流居。
窗扉微掩,将外间的喧嚣隔绝,幽静的室内,药香与女儿香细细交融。
雪衣侧身坐在锦榻边,上身仅着一件素纱中衣,云裳半褪,露出一段如玉的肩背。肌肤在昏暗中泛着冷月般的光泽,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然而,就在这完美的画卷上,左肩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
那伤口极深,虽调养多日,表面已结疤,但周边肌肤仍透着不健康的红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完美的雪原上。
柳烟坐在她身旁,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换药。
“圣女根基深厚,恢复得已算快了。”
柳烟轻声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流连在那片无瑕的肌肤上,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由衷的赞叹,
“圣女的肌肤,真是生得极好……
只是……这疤痕,真是……”
她的指尖隔着空气,虚虚拂过伤疤的边缘,声音愈发轻柔:
“若是世间男子得见圣女此刻风姿,不知该何等神魂颠倒……便是一刀一剑,怕也甘之如饴。”
雪衣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任由柳烟动作,仿佛那具能引得男人发狂的身躯不是自己的一般。
直到柳烟为她重新敷上清凉的药膏,仔细包扎好,她才缓缓拉起衣衫,遮住了那诱人又刺目的伤痕。
柳烟无声将东西收拾好。
随即,她抬眼看向雪衣,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轻声开口道:
“圣女,您让属下留意京城动向,尤其是与李简相关的。
属下近日,倒是注意到了一个或许能成为破局之引的人。”
见雪衣目光投来,柳烟继续清晰地说道:
“豫章王世子,赵均平。
此人原本在京城只是个不起眼的宗室子弟,但近来却与那李简往来密切,俨然已成了李简在京城最亲近的跟班。”
她话语微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尽在掌握的笃定:
“更巧的是,这位赵世子……对属下颇为痴迷,是枕流居的常客,也是裙下之臣。
他心思单纯,远比李简易于拿捏。
若由从他身上着手,或许能探听到关于李简的性情喜好、日常行踪,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雪衣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审度。
“你的意思是,通过掌控赵均平,来窥探李简?”
“正是。”
柳烟恭顺应道,
“此可免去圣女与那李简直接接触的风险,亦可徐徐图之。”
雪衣沉吟片刻,左肩的刺痛仿佛被另一种感觉覆盖——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为李简渡酒时的灼烧感。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指尖蜷缩,恨不得能将这层皮肉彻底清洗剐掉。
“可。”她终于微微颔首,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柳烟,嘱咐道:
“切记,初期只需探听消息,评估此人虚实。
在与赵均平周旋时,务必谨慎,那李简绝非易与之辈,莫要反被他利用了。”
“属下明白。”
柳烟盈盈一礼,脸上浮现出那种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
“属下知道该如何与他……谈心。”
——
清茗阁,二楼雅座。
窗外市井喧嚣,窗内茶香袅袅。
李简一身墨色常服,闲适地靠在窗边,听着邻座几个文士模样的茶客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豫章王世子前日在云裳阁,一首《清平调》赠予花月凝,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此句一出,满堂皆惊,花娘子当场便将他引为知己!”
一个青衫文士说得口沫横飞。
另一人接口,语气满是艳羡:
“何止!昨日在鹤梦轩,那赵世子竟能吟出‘大珠小珠落玉盘’这等绝句,来形容苏大家的琴音,简直道尽了其中三昧啊!
苏大家为此破例为他独奏一曲!如今这赵世子,可是名副其实的‘风流班头’了!”
旁边一人摇头晃脑地感叹:
“啧啧,一举拿下两位花魁……这等艳福,真叫我辈羡慕不已啊!”
“你有本事写出这等旷世佳作,你也能做那入幕之宾!”
旁边有人笑骂。
角落里,李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
侍立身后的七宝忍不住偷笑。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只见赵均平满面红光地快步上来,今日他特意换了身更显风流的月白长衫,手中的折扇摇得呼呼生风,他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李简,立刻咧开嘴,几乎是“飘”了过来。
“简哥!”
他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唤道,一屁股在李简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听见没?外面都在传我呢!”
李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调侃:
“听见了。赵世子才高八斗,艳冠群芳嘛。”
七宝忍不住抿了抿嘴。
赵均平胖脸一红,嘿嘿直笑,搓着手道:
“全仗简哥神机妙算,还有……还有那些‘存货’给力!”
李简看着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慢悠悠地问道:
“怎么样,花魁……好看吗?”
“好看!”赵均平眼睛瞪得溜圆,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随即撸了撸袖子,靠近了些,煞有其事的说道:
“简哥,你是没见着!云裳阁的花月凝,那气质,真跟仙女下凡似的!
还有那苏小小,弹琵琶的时候,那眼神……哎呦喂!”
他说得眉飞色舞,可那股兴奋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扫了眼四周,带着点讪讪和失落低声道:
“就是……就是我心里发虚啊,怕说多错多,露了馅儿,没坐多久就赶紧找借口溜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
“感觉……有点对不住人家那份仰慕,也挺没劲的。”
李简看着他这副模样,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了然,语气带着几分宽慰: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本性不坏,还没被这虚名冲昏头。”
“不过,你也别把那地方想得太简单。”
李简呷了口茶,
“她们捧你,一半才,一半财。逢场作戏罢了。”
“记住,我们现在做的,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赵均平听了这番话,心里的疙瘩稍稍解开了些,用力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简哥,你说吧接下来是哪家。”
“接下来,是漱玉馆。”
李简放下茶杯,眼神里多了几分审度,
“这漱玉馆,与别家不同。云裳阁重诗,鹤梦轩重乐,而它……玩的却是对对子。”
他看向赵均平:
“此道考校的是急智与机变,做不得伪。以你之能,怕是难以应付。”
赵均平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写满了坦诚:
“是啊简哥!让我背诗还行,这当场出对子,我是真不行,肯定要露馅!”
“所以,”李简嘴角一勾,
“这次,我得和你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