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之行比预想的顺利,却也更加耗费心神。顾屿用雷霆手段迅速稳定了“晨曦”的合作危机,期间不可避免地与母亲林明慧又有几次正面交锋。虽未彻底撕破脸,但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他疲惫于那些无休止的算计与博弈,心中对云城那间飘着茶香的书店、那个灯下执笔的身影的思念,与日俱增。
提前一天处理完所有紧要事务,顾屿改签了最早的航班。飞机落地时,江南正笼罩在一片蒙蒙细雨之中,空气湿暖,与北城的干热截然不同。他没有通知苏晚意,径直打了车回云城。
车子驶入古镇时,已是华灯初上。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光,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熟悉的景致一点点映入眼帘,顾屿感到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墨香”书店透出的温暖灯光。在那一片朦胧的雨夜中,像一座沉默而坚定的灯塔。付钱下车,他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巷口,没有立刻走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窗内,苏晚意模糊的身影正伏在书桌前,似乎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包裹了他。这就是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宁静与美好。
他轻轻推开书店的门,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苏晚意正对着一本厚厚的旧镇志和几张老地图蹙眉思索,听到风铃响,以为是晚归的客人,头也没抬地道:“抱歉,已经打烊了……”
话音未落,她感觉到来人并未离开,而是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疑惑地抬起头,当看清站在桌前的那个风尘仆仆却目光灼灼的高大身影时,瞬间愣住了,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顾……顾屿?”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不是说明天才……”
“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顾屿将行李放在一旁,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这几日的分离都看回来。他的眼底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归巢般的踏实和温柔。
苏晚意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他长臂一伸,紧紧地拥入了怀中。这个拥抱带着室外的微凉湿气,却又无比滚烫有力,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苏晚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加快的心跳,所有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伸出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带着雨丝气息的肩头,鼻尖一酸,哽咽道:“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顾屿的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重复着,像是最郑重的承诺。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和真实,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仿佛都得到了最好的慰藉。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稍稍分开。苏晚意抬头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很累?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过了。”顾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和镇志上,“还在忙工作室的事情?”
“嗯,”苏晚意点点头,提到工作,眼睛又亮了起来,“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个发现!你看这张老地图和民国镇志的记载,我怀疑我们之前判断的那个旧牌坊位置有偏差,可能更靠近河埠头这边……”
她兴奋地拉着他走到桌前,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和自己的笔记,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新发现。顾屿没有打断她,只是专注地听着,看着她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就是他的晚意,无论遇到什么,都能在她热爱的事情里找到光芒和力量。
“……所以,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云城记忆’里一位老人关于牌坊下看戏的回忆,时间上就完全对得上了!”苏晚意终于讲完,长舒一口气,期待地看着顾屿,“你觉得呢?”
顾屿看着她像等待表扬的孩子般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苏老师现在越来越有考古学家的风范了。我觉得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现场再看看地形。”
他的肯定让苏晚意笑逐颜开。这时,她才注意到顾屿肩头的衣服被雨水洇湿了一片,连忙说:“你快上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着凉了。我给你热点汤。”
顾屿没有拒绝,顺从地上了楼。苏晚意在楼下的小厨房里,用小火慢炖着早就准备好的鸡汤,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听着楼上传来隐约的水声,看着窗外依旧绵密的雨丝,她的心被一种平淡却极致的幸福感填满。
他回来了。这座灯塔,再次为她点亮。
等顾屿洗完澡下来,苏晚意已经将热好的汤和几样小菜摆在了窗边的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在温暖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夜宵,低声交换着分别几日来的琐碎事情。顾屿避重就轻地谈了谈北城的公务,更多地是询问工作室的进展和她的日常。
雨声渐歇,夜色深沉。书店里,茶香袅袅,灯火可亲。分别的几日,像一段小小的插曲,不仅没有拉远两人的距离,反而让重逢后的依偎更加紧密。
归途的尽头,是这一盏永远为他点亮的灯火。而对于苏晚意而言,他的归来,便是雨夜里最安稳的晴空。未来的风雨或许依旧,但只要有彼此在,便是人间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