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被遗弃的肉如同一个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放在角落,无声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鞭策着陈默团队中的每一个人。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白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和密谋的低语。
计划在极度压抑的氛围中被反复推敲、细化。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意外,都被尽可能考虑到。
强哥挣扎着活动身体,试图让重伤的身体能多发挥出一分力量。
赵姐努力地进食喝水,积攒着哪怕一丝气力。小周和猴子反复检查着那简陋的“工具”——鱼线、空罐、磨尖的金属片。
李铭则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用他那训练有素的眼睛记录着护卫换班的细微规律和厂房结构的每一处细节。
陈默是大脑,是枢纽,他将所有人的观察和想法整合,制定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冒险计划。
风险极高,但正如他所说,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幔帐,缓缓罩住了死寂的厂区。
厂房内,油灯被依次点燃,昏黄的光线将那些麻木的身影拉出扭曲摇曳的影子。
感恩静默结束后,居民们陆续陷入那种药物导致的沉眠或开始无意识的游荡。
行动时间到了。
陈默和李铭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下头。
第一步,制造远端混乱。
小周和猴子,利用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溜到厂房另一端,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材和杂物。
他们按照计划,将鱼线巧妙地系在几个空罐子上,另一端绕过一根高处的横梁,延伸到一个游荡者经常经过的路径上。
一个眼神空洞、动作僵硬的居民正缓缓踱步而来。
就是现在!
小周猛地一拉手中的鱼线!
哐啷!哗啦——!
几个空罐子从高处跌落,发出刺耳至极的噪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
那游荡者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困惑般的嗬嗬声,动作变得更加混乱。
而更大的效果是——这噪音仿佛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
附近几个原本或在沉睡或在静坐的居民,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猛地抬起头,眼神混乱而狂躁,开始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并踉跄地站了起来,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开始漫无目的地推搡、走动!
“安静!保持宁静!”一名在附近巡逻的护卫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惊动,厉声低喝着快步赶来试图安抚。
但他一个人的声音很快被越来越多的混乱声响淹没。
更多的居民被惊醒、被带动,小范围的混乱开始扩散!
第二步,声东击西。
就在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都被另一端的混乱吸引时,陈默和李铭动了!
他们的目标,是东侧门附近那两名如同门神般的护卫!
这两人虽然依旧警惕,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远处的骚动所吸引。
李铭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扑出,军刀直取左侧护卫的咽喉!那护卫反应极快,猛地后仰避让,同时就要拔枪!
但就在这瞬间,陈默从另一侧猛地掷出手中的钢筋!钢筋带着风声,并非刺向护卫,而是狠狠砸向他刚刚拔出一半的手枪!
“铛!”一声脆响,手枪被砸得脱手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强哥怒吼一声,忍着剧痛,将手中沉重的门闩如同投掷战斧般扔向另一名护卫,干扰他的行动!
那名护卫侧身闪避门闩,李铭却已解决了第一个对手——军刀精准地划过其颈动脉,鲜血喷溅,那护卫捂着脖子嗬嗬倒地。
另一名护卫见状大惊,刚要呼喊,陈默已经捡起地上的钢筋,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倒在地!
两人翻滚扭打在一起。
那护卫体格强壮,很快占据上风,掐住了陈默的脖子!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护卫的身体猛地一僵,额头上出现一个血洞,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
李铭站在旁边,手中握着刚从第一个护卫身上搜出的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脸色冰冷,没有丝毫犹豫。
“快!搜身!”陈默咳嗽着推开尸体,低吼道。
两人迅速从两名护卫尸体上又搜出了另一把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以及一把军用匕首。武器的入手,瞬间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希望之火骤然点燃!
“快!开门!”陈默对躲在后方的小周喊道。
小周和猴子立刻冲上来,用那磨尖的金属片和之前观察到的技巧,拼命撬动东侧门那把锈蚀的锁。
强哥挣扎着靠墙站立,和啊晴、老何一起,将赵姐扶起。小男孩紧紧抓着猴子的衣角。
远处,混乱还在持续,甚至吸引了另一名护卫过去查看。
时机完美!
“咔哒”一声轻响!
“开了!”小周惊喜地低呼!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外面冰冷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自由的味道!
曙光就在眼前!
陈默和李铭一左一右,警惕地举着枪,率先踏出门口,确认外部安全。
然而,就在他们踏出门口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门外的空地上,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无人之境。
副教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旧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他的身后,黑压压地站着超过十名护卫!
他们全部手持武器,眼神冰冷,枪口齐齐对准了刚刚逃出生天、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喜悦的陈默团队!
不止如此,在护卫们的更后方,那些原本陷入混乱和茫然的居民,不知何时竟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缓缓地、沉默地围拢过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他们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原来,远处的混乱早已被平息。或者说,那根本就是副教主故意纵容,甚至引导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逼出这道门,然后…瓮中捉鳖。
副教主缓缓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陈默手中刚从尸体上夺来的枪,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极度轻蔑的嘲讽。
“看来,‘祂’的宁静,终究无法抚平你们心中喧嚣的尘埃。”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意味,“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让你们…彻底安静下来了。”
冰冷的枪口,沉默的人墙,以及副教主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构成了一道比任何钢铁大门更加坚固、更加令人绝望的壁垒。
刚刚燃起的曙光,瞬间被彻底扑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