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像是一盏探照灯,猛然照亮了已然降临的噩梦。
那声撕裂清晨的惨叫,如同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筒子楼内外积压了二十年的恐慌。RR病毒从未真正远离,它像潜伏的恶魔,偶尔便会伸出爪牙,提醒着高墙内的人类,安宁是何等脆弱。
罗尘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的攥紧后,便被冰封的理智接管。仙尊的意志碾压了凡躯的本能恐惧。他没有丝毫迟疑,身体先于思想而动。
转身,冲刺,目标明确——并非房门,而是床边。
手腕一翻,那柄刚刚完成“淬炼”,被命名为“微光”的匕首已从枕下滑入手中,冰凉顺滑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一丝极微弱的联系感。
反手扣于腕后,宽大的衣袖自然垂落,将其完美隐藏。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
紧接着,他才拉开房门,目光如电扫过客厅。只见对门的罗洪国和龚心兰也已被惊醒,惊慌失措地冲出卧室。
罗洪国手里紧攥着一把沉重的活扳手,脸色铁青,龚心兰则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
“小尘!外面……外面怎么回事?”罗洪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二十年的相对和平,几乎让他忘记了末世初期的血腥。
“变异体袭击!不是普通的动物,是飞行类,有强烈攻击性!”罗尘语速极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哥,立刻用所有重物顶死大门!嫂子,远离窗户,蹲在承重墙角落!”
他的命令简洁有力,强大的精神力虽无法外放影响现实,却无形中透出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瞬间镇住了慌乱的兄嫂。
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小叔子,仿佛瞬间变成了唯一的主心骨。
罗洪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执行,吼叫着和龚心兰一起,奋力将沉重的旧沙发、餐桌推向门口,死死抵住。单薄的防盗门在重物的加固下,似乎多了几分安全感。
罗尘则已闪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目光冰冷地向下扫视。
楼下空地的景象比刚才更加骇人。那只从天空掉落的怪物此刻完全展露了形态——它体长约两米,形似放大了数倍的蝙蝠,但翅膀破破烂烂,布满了暗红色的肉瘤和裸露的血管,一颗类似秃鹫的头颅上,双眼赤红,鸟喙边缘滴落着混着血丝的粘液。它显然在坠落中受了伤,一只翅膀扭曲着,但这并未减弱它的凶性,反而更加狂躁。它正用锋利的爪子和鸟喙疯狂攻击着几个试图用扫把、铁锹反抗的居民。
力量远超常人!一个男人的铁锹砍在它背上,竟只溅起几点火星,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反而激怒了怪物,被它一爪拍飞,胸口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是……是血蝠怪!巡逻队公告里提到过的新型变异体!”罗洪国也凑到另一扇窗边,看清楼下怪物后,声音带着绝望,“这东西刀枪不入,只有能量武器或者强大武者的原能才能造成有效伤害!”
能量武器?武者?在这筒子楼区,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普通民众拥有的,只有菜刀、棍棒和绝望。
就在这时,那血蝠怪似乎被楼上的动静吸引,或是嗅到了更多活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凌尘家所在的窗户!
“嗬!”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猛地扇动那只好翅膀,竟摇摇晃晃地腾空而起,朝着他们这栋楼扑来!目标明确!
“它来了!它冲我们来了!”龚心兰吓得尖叫,瘫软在地。
罗洪国目眦欲裂,举起扳手,准备拼命。
罗尘眼神一厉。
躲,是躲不掉了!这怪物显然具备一定的飞行能力和智慧,加固的门窗未必能挡住它的疯狂冲击。必须主动出击,在它造成更大破坏前解决掉!
但硬拼是下策。这具身体太弱,正面对抗这明显防御力惊人的变异体,胜算渺茫。
需要策略,需要一击必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客厅,瞬间锁定在阳台那根老式的、拇指粗的不锈钢晾衣杆上!
“哥,掩护我!找东西吸引它注意力!”罗尘低喝一声,同时身形已动,冲到阳台,双手握住晾衣杆两端,膝盖猛地向中间一顶!‘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晾衣杆应声弯成一个巨大的U形。他毫不停顿,又将两端反向扭曲,使其勉强形成一道弧形的、带着尖角的金属绊索。
这时,血蝠怪已经扑到窗外,用它坚硬的头颅和利爪疯狂撞击着玻璃和防盗网!钢化玻璃瞬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防盗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畜生!看这边!”罗洪国目眦欲裂,抓起一个铁皮暖水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窗户!
砰!暖水瓶在窗外炸开,热水和碎片四溅。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果然吸引了血蝠怪的注意,它愤怒地转向罗洪国的方向,撞击得更加疯狂!
就是现在!
罗尘眼神冷静得可怕。他猛地打开阳台通往外面狭窄空调外机平台的小门(老式筒子楼设计),身体如同狸猫般钻了出去。平台狭小,仅能容身,下方就是几十米的高空,寒风凛冽。
他将扭曲的晾衣杆一端卡在平台栏杆的缝隙里,另一端带着尖角的部分,则巧妙地对准了血蝠怪撞击最频繁的位置——窗户上方相对脆弱的窗框连接处!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隐匿气息,如同暗夜中的猎手,等待着最佳时机。腕后的“微光”匕首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仿佛也在渴望饮血。
血蝠怪又一次蓄力,猛地撞向窗户!
咔嚓!本就濒临破碎的玻璃终于彻底碎裂,连带着部分窗框都变形崩裂!怪物半个身子瞬间探了进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赤红的眼睛锁定了屋内惊恐的罗洪国和龚心兰!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墙外的罗尘动了!
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身体猛地弹出,不是攻击怪物坚硬的头颅或身躯,而是目标明确——那只因为撞击而恰好暴露在破损窗框处、相对脆弱的翅膀根部连接处!同时,他巧妙地将那根临时制作的金属绊索向前一送!
“噗嗤!”
“微光”匕首那经过能量淬炼的锋刃,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穿透力!伴随着凌尘凝聚了此刻全身力气和一丝神魂引导的精准一击,竟然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而易举地刺入了翅膀根部的骨缝之中!
几乎同时,血蝠怪因为前冲的惯性,脖子也被那道弧形的金属绊索卡住!
“嗷——!”
剧痛让血蝠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为翅膀根部受创和脖子的束缚而瞬间失去平衡,疯狂挣扎!
罗尘一刺即退,毫不贪功,身体灵活地向后一翻,单手抓住平台边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怪物胡乱挥舞的利爪。
“哥!打!”罗尘厉声喝道。
屋内的罗洪国早已红了眼,看到怪物受创被卡住,求生的本能和保护家人的意志压倒了一切恐惧!他咆哮着,举起那沉重的活扳手,用尽平生力气,朝着被卡在窗口、疯狂挣扎的血蝠怪头颅狠狠砸去!
砰!砰!砰!
一下,两下,三下!扳手砸在坚硬的颅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虽然无法破防,但巨大的冲击力却透过骨骼,震荡着怪物的大脑!
屋内的龚心兰也鼓起勇气,抓起一把椅子,隔着距离拼命往怪物身上砸!
外有罗尘的致命一击和束缚,内有罗洪国夫妻的疯狂攻击,这头凶悍的血蝠怪终于陷入了绝境。翅膀根部被“微光”匕首刺穿,破坏了它的飞行和平衡能力,脖子被卡住,头颅遭受连续重击,挣扎越来越弱。
罗尘看准机会,再次冒险贴近,手腕一翻,“微光”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从那破损的窗框缝隙中刺入,直接没入了血蝠怪的一只赤红眼睛!
“嗬……”怪物的最后一声哀鸣卡在喉咙里,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挂在了破碎的窗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罗洪国脱力地瘫坐在地,扳手“哐当”掉在地上,双手虎口已被震裂,满身都是溅射的污血。龚心兰也虚脱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望着窗外那巨大的怪物尸体,犹自不敢相信。
罗尘缓缓从平台外翻回,站在狼藉的阳台边缘,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系列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耗尽了他这具身体大半的力气和精神。尤其是最后那一记精准的眼部刺杀,对时机的把握和力量的掌控要求极高。
他低头看了看腕后的“微光”,匕首尖端沾染着一丝暗红色的污血,但刃身依旧光洁,隐隐流动的冷光似乎更盛了一丝。初次饮血,这把凡铁打造的凶器,仿佛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灵性。
“小……小尘……”罗洪国看着站在阳台逆光中的弟弟,声音沙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刚才那个冷静、果决、身手矫健得不像话的人,真的是他那个体弱多病、只懂得看“神仙书”的弟弟吗?
罗尘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翻涌的气血,走进屋内。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兄嫂,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暂时安全了。但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别的麻烦。哥,嫂子,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龚心兰茫然道,外面到处都是怪物,家里虽然窗户破了,但好歹有墙挡着。
“去军区避难所。”罗尘沉声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这种变异体出现,说明外面的防御出现了漏洞,或者有更强大的飞行类怪兽突破了防线。留在筒子楼,就是等死。”
他快速分析着,同时开始行动:“嫂子,你立刻收拾最重要的东西,食物、水、药品,轻便保暖的衣物,五分钟内完成!哥,你处理一下伤口,找找家里有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菜刀、锤子都可以!”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紧迫感。罗洪国和龚心兰此刻对他已是无比信服,立刻强撑着行动起来。
罗尘则走到破碎的窗口,警惕地观察着楼下和四周。小区里依旧混乱,哭喊声、撞击声、零星的枪声(可能是巡逻队)从不同方向传来。他看到对面楼有些窗户后面也有人影晃动,显然都在惊恐地观察着。
他的目光尤其关注对门袁灵儿家的窗户,窗帘紧闭,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那股莫名的因果感应,让他无法完全放心。
五分钟很快过去。龚心兰收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罗洪国则找到了一把厚重的砍骨刀和一把锤子,用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简单包扎。
“小尘,好了!”罗洪国道,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但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
罗尘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下“微光”匕首和自身的状态。“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停,不要叫,一切听我指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被重物抵住的大门。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零星几个遇难尸体还躺在那里,但此刻已无人顾及。
一家三口,罗洪国持刀在前,龚心兰紧紧跟着,罗尘断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向下。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
楼道里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和脚步声。偶尔能听到某些房门后传来压抑的哭泣或沉重的撞击声,但没有人敢开门。
顺利下到三楼拐角,突然,二楼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和怪物兴奋的嘶吼!
罗洪国脚步一顿,脸色发白。
罗尘眼神一凝,低声道:“绕不过去,准备战斗。哥,听我口令,我吸引注意力,你攻击它的下盘或眼睛!”
他示意龚心兰紧贴墙壁躲好,自己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二楼楼梯口,探头望去。
只见二楼楼道里,一只体型较小、形似变异老鼠的怪物正在撕咬一具尸体,旁边一扇房门敞开着,显然受害者是试图逃跑时被追上的。
罗尘捡起半块碎砖,手腕一抖,精准地砸在变异鼠怪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变异鼠怪立刻被吸引,抬起头,猩红的小眼睛锁定了罗尘,发出威胁的“吱吱”声,四肢蹬地,猛地扑了过来!
速度极快!
但罗尘早有准备,在它扑来的瞬间,身体向侧面一闪,同时低喝:“哥!”
罗洪国怒吼一声,鼓起勇气,手中的砍骨刀自上而下,狠狠劈向变异鼠怪相对细弱的腰部!
噗嗤!这一次,砍骨刀发挥了作用,虽然没能一刀两断,但也砍入了大半,污血喷溅!变异鼠怪发出一声惨嚎,动作一滞。
罗尘抓住机会,身影如电上前,“微光”匕首划过一道寒光,精准地割开了它的喉咙!
战斗在短短几秒内结束。罗洪国看着地上抽搐的怪物,大口喘着气,第一次亲手击杀变异体,让他心跳如鼓,却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走!”罗尘没有丝毫停留,示意继续。
有惊无险地冲到一楼单元门口,外面混乱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好几具尸体倒在血泊中,远处还有变异体在游荡,空中偶尔有黑影掠过。求救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紧贴楼体阴影走!目标,小区东侧的紧急避难集合点!”罗尘低声道,那是军方预案中设定的临时疏散点。
三人如同惊弓之鸟,沿着墙根快速移动。途中又遭遇了一只落单的、行动迟缓的丧尸类变异体,被罗洪国和罗尘配合迅速解决。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集合点时,突然,旁边一栋楼里传来一个女孩惊恐的尖叫:“救命!放开我妈妈!”
罗尘脚步猛地一顿!是袁灵儿的声音!
他扭头望去,只见那栋楼的一个单元门内,袁灵儿正被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男人粗暴地往外拖拽,她母亲则倒在门内,不知死活。旁边还站着几个手持棍棒、面露凶光的男人,显然是一伙趁乱打劫的暴徒!
“灵儿!”龚心兰也看到了,失声惊呼。
那伙暴徒也发现了凌尘三人,尤其是看到罗洪国手里的砍骨刀和罗尘手中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微光”),为首的高大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狞笑道:“哟,还有送上门来的肥羊?把食物和武器留下,饶你们不死!”
罗洪国握紧了刀,怒目而视。龚心兰吓得瑟瑟发抖。
罗尘的目光扫过被挟持、泪流满面的袁灵儿,又看了看那伙明显不是善类的暴徒,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内忧外患,人性之恶,在灾难面前暴露无遗。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微光”匕首,指向那高大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杀意:
“放了她。否则,死。”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低调隐忍的罗尘,而是曾经睥睨星穹、杀伐决断的凌尘仙尊。虽然力量万不存一,但那股属于强者的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那高大男人被罗尘的眼神和气势慑得一滞,随即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兄弟们,做了他们!”
战斗,一触即发!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