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枝望着空中流转的火花,金红碎屑似星子坠落,想起贺临洺的目的,正想转头问问他现在是否有灵感,目光却先一步撞进露天平台门口的身影里。
是谢润钦。
他立在光影交界之处,身姿挺拔如寒玉雕琢,肩线绷得平直,连垂在身侧的手都透着几分规整的疏离。
周身似裹着一层无形的冷雾,将平台上的热闹与烟火气尽数隔绝。
他分明站在那里,却像置身事外的观局人,眼底没有半分被火花点燃的暖意,唯有一片沉得发静的凉。
谢润钦的视线未落在空中的铁花上,也未分给身旁人半分,就那样定定地锁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沉静。
眉骨下的阴影淡而冷,将眸色压得更深,瞧不出情绪,却让周遭的风都似慢了半拍,连空气中浮动的烟火气,都像在他面前敛了声息。
颜枝吓的心尖骤然一颤,立马恢复自然,惊喜瞬间漫上脸庞,她朝着谢润钦小跑过去,衣摆随步伐轻晃。
“阿钦。”
少女身上携着晚风吹来的馨香,清浅又软绵,她小心翼翼地拽住谢润钦的衣袖,猫眼中盛着明晃晃的欢喜:
“好巧啊,阿钦是过来谈生意的吗?”
谢润钦的目光落在颜枝绽开笑意的脸上,良久未发一言。
贺临洺缓步走来,他一眼认出谢润钦,又见颜枝攥着对方衣袖的模样,指尖微蜷,抬眸时已敛起情绪,语气礼貌而疏离:
“谢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谢润钦的目光从颜枝衣袖上移开,落在贺临洺身上,神色依旧淡漠无波:
“贺小少爷,这里的铁花表演尚有余时,你不妨慢慢欣赏,我先带她离开。”
贺临洺未作回应,只将目光转向颜枝。
正缩着肩膀装鹌鹑的颜枝察觉到两人的注视,连忙扬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贺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希望今晚的场景能给你些许启发。”
贺临洺笑着点头,眼底的情绪却未达深处:
“颜小姐,再见。谢总,再见。”
谢润钦微微颔首,看了颜枝一眼便转身离开,颜枝朝贺临洺挥了挥手道过再见,急忙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电梯内只有三人,关俳安静地站在谢润钦身后,气压低得让人不敢呼吸。
颜枝望着谢润钦莫测的侧脸,尴尬的扣手指。
她的点怎么这么背!
上次刚答应谢润钦要把关系断干净,这次就被他遇到自己和别的男人吃饭。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和贺临洺真不熟。
六楼包厢内,贺清仁看着谢润钦带走颜枝的画面,温润的脸上浮出一丝兴味,他轻抿一口红酒,坐回座位,望着满桌没动几口的菜肴,轻轻叹了口气。
范弘站在一旁,低声询问:
“贺主任,二少爷那边是否需要……”
贺清仁取下眼镜,指尖轻轻擦拭镜片,那双杏眼里藏着掩不住的倦意,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不用管,他比你我都要精明得多。”
不然父亲怎会宁愿给贺临洺一年时间去让他追求自己的艺术,也要等他回来继承公司。
范弘垂眸应道:
“好的,贺主任。”
出了电梯,关俳便先去取车,颜枝与谢润钦站在会馆门口。
颜枝伸手抓住谢润钦的胳膊,微微仰头望着他,嗓音柔得像浸了水,还带着几分委屈:
“阿钦为什么不理我?”
两人皆是出众的样貌,俊男靓女立在灯下,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目光里藏着好奇与惊艳。
谢润钦看着颜枝泛红的眼眶渐渐湿润,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语气放软:
“没有不理你,先别哭,嗯?”
颜枝一双眸子雾蒙蒙地望着他,像受了委屈的小猫。
谢润钦只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那种陌生的悸动让他微怔,他重复道:
“颜枝,我没有不理你。”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
“我刚刚只是在想,该怎么同你说,不要和贺家人走得太近。”
颜枝闻言,眼睛亮了亮,试探着问:
“阿钦是吃醋了吗?”
谢润钦的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哑意:
“吃醋?”
颜枝急忙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小声解释:
“阿钦,我和贺先生真的不熟,只是前天在医院,我和同学去看张瑶,不小心被孙询征当成人质要挟,是贺先生救了我,所以今晚才请他吃饭道谢的。”
话落,她明显感觉到谢润钦周身的寒气更甚,心里不禁嘀咕,这个调节温度的功能他们主角是怎样做到的?
那到了夏天,谢润钦岂不是行走的制冷机?
这时,关俳将车开了过来,快步下车打开后车门。
谢润钦收回思绪,语气恢复平静:
“先上车吧。”
车子刚启动,前后排之间的挡板便缓缓降落,将车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昏黄的暖光笼罩着狭小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谢润钦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颜枝正想开口打破沉默,谢润钦却先一步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沉郁:
“颜枝,我以为从上次起,你就该明白,我可以是你的靠山。”
颜枝在昏黄的光线下望着谢润钦漆黑的眼眸,放在腿上的手悄悄攥紧,又很快松开,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意:
“我只是害怕,怕我太麻烦,怕阿钦会厌烦我。”
谢润钦的眸色愈发深沉,他伸手握住颜枝纤细的手腕,低沉的嗓音里藏着压抑的情绪:
“坐过来。”
颜枝的眼尾晕着淡淡的水光,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圆,她望着谢润钦覆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腿上坐下。
男人的手臂顺势揽住她的腰,将人紧紧锁在怀里,颜枝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掌心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谢润钦垂眸望着怀里的少女,平日里淡漠的眼底罕见地染上几分柔和,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认真:
“颜枝,我不会厌烦你,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就算是京市的天塌下来,也有我谢润钦给你撑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
“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记得和我说,嗯?”
颜枝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绯色的红晕顺着耳尖蔓延开来,被泪意濡湿的眼睫轻轻颤动:
“我知道了,阿钦。”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小声问道:
“那阿钦会一直纵容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