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方才还晴朗的天色,转眼就被铅灰色的云层覆盖。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明澜从茶舍二楼的窗口望出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独自站在江边的栏杆旁,竟是许清清。
她没有犹豫,拿起门边的油纸伞便走了出去。
江风裹挟着雨丝,带着刺骨的凉意。许清清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明澜举着伞走到她身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淡淡的了然。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明澜将伞往她那边偏了偏。
“想吹吹风。”许清清的声音有些飘忽,“没想到下雨了。”
两人并肩站在江边,望着浑浊的江水在雨中翻涌。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与江水的奔流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我修炼了一千二百年。”许清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从一条懵懂的小蛇,到如今的模样。”
明澜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你知道妖类修行有多难吗?”许清清转过头,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没有师门传承,没有同道扶持,每一步都要靠自己摸索。天劫、心魔、人类的猎杀、同类的倾轧……能活到今天,我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所以我才会那么执着于变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被任何人轻视、欺辱。”
明澜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许清清对云衍的执念,或许从来都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对绝对力量的向往与臣服。
“其实我早就知道,”许清清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自嘲,“云衍眼里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但现在我明白了。”她转过头,直视明澜的眼睛,“我执着的不是他,而是他代表的那种遥不可及的力量。而我……”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终究只是个妖。”
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带着千年的重量。
明澜轻轻摇头:“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修行路上,众生平等。重要的是守住本心,明辨是非。”
许清清怔怔地看着她,忽然问道:“那你呢?你明明有着那样的血脉,为什么甘心守着这间茶舍,过着平凡的生活?”
明澜望向茶舍的方向,目光温柔:“因为这里值得。晏晏、安笛、白翎羽、李道长……还有云衍。守护值得守护的人和事,这就是我的道。”
雨渐渐小了,江面上的雾气却愈发浓重。许清清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说道:“那天在博物馆,我看到你为了保护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不惜动用本源之力。那一刻我在想,或许……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她将伞往明澜那边推了推:“雨小了,回去吧。”
两人沿着江岸慢慢往回走,油纸伞在细雨中转出一圈圈涟漪。快到茶舍时,许清清忽然停下脚步:“明澜,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茶舍的灯火在雨幕中温暖如初。明澜看着许清清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条修行了千年的蛇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而她们之间的那层隔阂,也在这场雨中悄然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