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观澜茶舍,熟悉的茶香裹着安宁的气息扑面而来,悄然涤荡着从“沧溟会”带回的阴冷与粘滞。白翎羽反手关上店门,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道带着狐族特有隐匿与迷惑气息的结界便悄然落下,比云衍那纯粹的冰寒之力更多了几分迂回与巧思。他喜欢将一切掌控在更精妙的层面,如同他此刻翻涌却深藏的心绪。
店内只留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却足以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白翎羽懒洋洋地倚在茶台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云衍和明澜。云衍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的模样,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气息中那一丝因明澜而起的、不易察觉的紧绷。而明澜……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眼底那抹强自镇定的忧虑,都让他心头像是被细小的狐爪挠过,微微的涩,又带着无尽的爱怜。
“好啦,现在总算可以喘口气了,”白翎羽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对万事都不甚在意的慵懒,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实则全神贯注,“说说吧,那劳什子‘潮汐之眼’,还有那口邪门的井,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某个冰块脸刚才脸色就不对劲哦。”他这话明着是问云衍,眼神却始终关切地落在明澜身上,观察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云衍先确认了明澜无恙,才沉声解释。当听到“潮汐之眼”与记忆、时间乃至命运轨迹相关时,白翎羽敏锐地注意到明澜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些。他心底冷哼一声,带着5000年积攒下的傲慢与不屑——暗水盟那些杂碎,也配觊觎她的命运?也敢妄图染指与她相关的事物?
轮到他补充时,他故意用了一种更轻松,甚至带点夸张和嫌弃的语气,试图驱散明澜眉间的凝重:“我们狐族那些老掉牙的典籍里倒是提过几嘴,说这东西跟南海归墟有点关系,能搅动‘因果之流’。不过都强调,想安全引动它,需要特定的‘钥匙’,好像跟‘心’有关,说什么‘心之钥,启潮汐’。强行去碰嘛……”他拖长了语调,做了个鬼脸,“搞不好会被时间的乱流撕碎,或者被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冲成傻子,麻烦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明澜,见她因自己夸张的表情略微放松,才继续道,语气却悄然认真了几分:“所以啊,明澜姐,别听他们瞎忽悠。这东西邪门得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咱们离远点准没错。”他试图将“潮汐之眼”定义为危险的、需要远离的事物,而非与她命运休戚相关的关键。
然而,云衍接下来的话,却将暗水盟的目标直指明澜。那股无形的压力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软糯的呼唤。
“妈妈?”
穿着小熊睡衣的晏晏揉着惺忪睡眼,抱着小枕头站在楼梯口,小脸上带着不安。
明澜立刻收敛情绪,脸上漾开温柔笑意迎了上去。
白翎羽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他看着明澜蹲下身抱住晏晏,看着晏晏献宝似的拿出那张画着“保护泡泡”的画作,听着那奶声奶气却充满力量的话语。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如同浸满了月光的湖面。
这小家伙……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纯粹的方式给予明澜力量。真好。
他看着明澜因儿子的画而动容,看着她紧紧抱住晏晏时那瞬间脆弱的依赖,心中那片因“潮汐之眼”而翻涌的戾气,竟奇异地被这温馨的画面抚平了些许。
当云衍揉着晏晏的发顶,夸赞“男子汉”时,白翎羽也立刻凑了过去,脸上恢复了灿烂又带着点小委屈的笑容,戳了戳晏晏的脸蛋:“晏晏,画得不错嘛!不过怎么只有云衍叔叔?狐狸哥哥我呢?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下次把我也画进去,要画得比他还帅!”他故意挤兑云衍,逗得晏晏咯咯直笑,也成功让明澜唇角漾开了真实的暖意。
这温馨的插曲让室内凝重的气氛冰消瓦解。
云衍重新看向明澜,语气坚定沉稳,承诺一切有他们在。
白翎羽难得没有唱反调,他抱起双臂,倚在茶台边,目光落在明澜身上,琥珀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澄澈而坚定的光芒,接话道:“就是,明澜姐,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云衍一眼,语气带着点惯有的揶揄,但接下来的话却无比认真,“而且,我可比某些冰块脸会哄人开心。有我在,保证不让你觉得闷,更不会让那些阿猫阿狗随便靠近你和小晏晏。”
他话语中的轻快与笃定,像一道暖流,缓缓注入明澜心间。她看着他们,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取代。
“我明白。”明澜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澈与坚定,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力量感,“我不会被他们吓倒。茶舍要继续开,日子也要好好过。但是,”她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关于‘潮汐之眼’和暗水盟,我也要知道,也要参与。我不能永远只被你们保护在身后。”
云衍凝视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与记忆中那位炎龙公主如出一辙的坚韧。他微微颔首:“好。”
白翎羽看着她眼中重燃的光彩,心底最深处的弦被轻轻拨动。这就是她,无论轮回多少次,骨子里的骄傲与担当从未改变。他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毫无阴霾的笑意,带着无比的欣赏与纵容:“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咳,这才是我认识的明澜姐嘛!”他及时刹住话头,笑容依旧灿烂。
夜色更深,茶舍内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温暖。未知的危险依旧潜伏,但此刻,一种无形的信任与羁绊将几人紧密相连。
白翎羽主动收拾起茶具,动作轻快哼着歌,仿佛刚才的一切讨论都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却深邃如古井。
潮汐之眼……命运的轨迹……
他在心中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颈间那枚温润了5000年的玉佩。
无论前方是什么,无论她的命运之线如何缠绕,他都会守在她身边。以他的方式,用他积攒了千年的智慧与力量,为她挡开所有风雨,护佑她此生喜乐平安。
这是他跨越时空,唯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