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的过程比潜入时更加紧张。虽然【危险感知】没有传来更强烈的警报,但林小满总觉得背后那死寂的兰若寺仿佛睁开了无形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赵奕显然也有同感,他的动作更加迅捷警惕,如同受惊的狸猫,每一次停顿和转向都带着十足的戒备。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彻底远离了那片被阴冷气息笼罩的区域,重新回到有零星灯火和虫鸣的城西边缘,才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微微松了口气。
夜风拂过,带着夏末的微凉,吹散了从兰若寺沾染来的那股粘稠的压抑感。林小满甚至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奕。月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依旧紧绷,但紧握着短刃的手已经稍稍放松,额角也和自己一样,带着未干的汗迹。刚才那一刻,当她被那冰冷意念冲击时,赵奕瞬间的反应是真实而迅速的,那份下意识的护卫姿态,做不得假。
“刚才,多谢。”林小满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经历冲击后的微哑,但语气是真诚的。
赵奕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小满会道谢,随即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宠若惊?“东家言重了!护卫东家周全,是属下分内之事!倒是东家您……刚才没事吧?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无妨,一点小冲击,已经解决了。”林小满不欲多说那惊险一刻,转而问道,“撤退路线干净吗?有没有被盯上的感觉?”
“路线绝对干净!”谈到专业领域,赵奕立刻恢复了沉稳自信,“属下反复确认过,没有尾巴。那些‘行尸’似乎只固守寺庙外围,没有追击的迹象。”
“那就好。”林小满点了点头,心中稍安。这次行动,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总体上算是圆满完成了预定目标,并且收获远超预期。
两人不再多言,保持着警惕,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那座位于安静巷弄的小院。
关上院门,插好门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院子里,熟悉的、属于“家”的宁静气息包裹上来,让两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赵奕几乎是立刻走到石桌旁,拿起上面早已凉透的茶水,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仰头灌了几大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
林小满则走到院中的水缸旁,舀起一瓢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驱散了最后一丝因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感。
她转过身,看到赵奕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询问,显然是在等待她对接下来的安排。
经历了今晚这场成功的合作(以及小小的生死考验),两人之间那种最初纯粹基于利益和胁迫的“合伙人”关系,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丝共同经历风险后的默契,也多了一点……可以称之为“战友情”的雏形?
“坐。”林小满指了指石凳,自己也坐了下来。她没有立刻谈论今晚的收获,而是先问道:“你觉得,我们这次行动,算成功吗?”
赵奕在她对面坐下,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回答道:“回东家,从预定目标来看,我们成功记录了外围能量波动和‘行尸’巡逻规律,全身而退,无疑是成功的。但从……从您最后那一下反应来看,我们似乎也触及到了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福祸相依,属下不敢妄断成败。”
很客观,也很符合他谨慎的性格。
林小满欣赏地点了点头:“分析得不错。收获很大,风险也见识了。这就足够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赵奕,通过今晚,你应该也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了吧?”
赵奕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重重点头:“是,属下明白了。那绝非寻常的权谋争斗,而是……涉及鬼神莫测之力的凶险之地!”他回想起兰若寺那死寂的氛围和东家刚才瞬间的异常,心有余悸。
“明白就好。”林小满看着他,眼神锐利,“所以,接下来的重心,不再是盲目的探查,而是消化收获,提升自己。”
她开始下达指令,条理清晰:
“第一,情报整理。将今晚观测到的所有细节,包括‘行尸’巡逻路线、能量节点位置、能量流动的大致方向,全部详细绘制成图。尤其是那几个可能隐藏阵法节点的位置,重点标注。”
“第二,人员休整。参与今晚行动的弟兄,包括你自己,好好休息,论功行赏。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第三,资源倾斜。之前让你物色的可靠人手,加快进度。我们需要更多眼睛和耳朵,也需要一些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的武力。资金方面,不必节省。”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林小满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奕,“利用我们现有的情报,结合钦天监那份记录,开始推演!推演兰若寺内部可能的结构,推演‘阴漩’核心可能的状态,推演太子党和‘暗师’下一步最有可能的行动!我要看到至少三种以上的可能性分析!”
这一连串的命令,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既有短期休整,也有长期布局,更有对核心问题的深度挖掘。
赵奕听得心潮澎湃。他原本以为今晚之后会进入一段潜伏期,没想到东家立刻就有了如此周密且富有攻击性的后续计划!这种始终被目标驱动、不断向前推进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被重视。
“是!东家!属下立刻去办!”他站起身,躬身领命,声音中充满了干劲。
“去吧,天快亮了,抓紧时间休息。”林小满摆了摆手。
赵奕再次行礼,这才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石凳上、在渐亮晨光中沉思的林小满,心中那份原本混杂着恐惧和利益的追随之心,似乎又沉淀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认同。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微露。
林小满没有立刻回房,她独自坐在院中,复盘着今晚的一切。
与赵奕的第一次正式合作,比她预想的要顺利。赵奕的能力和忠诚度(至少在现阶段)都经受住了考验。一个可靠的助手,能极大提升她的行动效率和安全性。
而兰若寺的秘密,也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却又布满尖刺的果实,在她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那阴性能量核心中的一丝“清冷与挣扎”,如同一个钩子,牢牢勾住了她的好奇心,也让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苏清月,产生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是敌?是友?还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想要在这个越来越诡异和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并且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她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也必须……揭开所有的谜团!
“路还长着呢……”她轻声自语,站起身,迎着初升的朝阳,伸了个懒腰。
疲惫感涌了上来,但眼神却愈发清明坚定。
“先睡觉!”
“养足了精神,才好继续……‘搞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