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那封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的密信,如同在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让本就如坐针毡的京兆尹瞬间炸了锅。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封信,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汗水浸透了里衣。去金銮殿?面圣?状告当朝太后?!这林小满是真的疯了!还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他第一反应是立刻把这封信烧掉,然后找个借口把林小满控制起来,或者干脆……让她“意外”消失!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仿佛能立刻解除他头顶的利剑。
但他的手刚伸向烛火,就猛地顿住了。
他想起了林小满那鬼神莫测的能力。赵奕的疯魔、李睿的怂恿、丞相府的门庭若市、乃至他自己后院那棵被劈焦的老槐树……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对那个女人用强?他毫不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碰到她一根汗毛,就会先被某种“意外”搞得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更何况,林小满信中说“已掌握确凿线索”。万一她真的手握铁证,自己此刻退缩甚至反水,将来真相大白之时,他就是包庇弑君逆贼的同党!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死路!
京兆尹瘫坐在太师椅上,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这时,他派去宫中打探消息的心腹悄悄回报:慈宁宫那边似乎加强了戒备,太后娘娘近日心情不佳,杖毙了两个办事不利的宫人,风声鹤唳。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后已经起了疑心,并且在清除可能存在的隐患!他若再犹豫,恐怕下一个被“清理”的就是他自己!
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跟着林小满,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万一……万一她真的能创造奇迹呢?那泼天的功劳,或许真能落到自己头上?
贪生怕死的本能和一丝对功名的渴望,最终战胜了恐惧。
京兆尹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他提笔,开始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地起草奏折。他不敢直接提太后,只以“追查陈年旧案,发现关乎先帝龙体之重大疑点,有民女林小满手握关键证物,恳请陛下恩准其于朝会陈情”为由,将球踢给了皇帝。
他知道,皇帝对先帝之死并非没有疑虑,只是碍于太后和朝局,一直未曾深究。这份奏折,就是在赌皇帝的那点疑心和孝道!
奏折递上去后,便是焦灼的等待。
每一刻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京兆尹称病不敢上朝,躲在家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生怕下一秒就有禁军冲进来将他锁拿。
而林小满,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
她知道自己递出的是一份怎样的“战书”,也预料到了京兆尹的挣扎和最终的选择。她并不完全信任京兆尹,但她相信利益和恐惧的驱动力量。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她并没有闲着。
她反复梳理着手中的证据链,确保逻辑严密,无懈可击。那本记载着“滇南金线蜜”的贡品簿册,那张记录慈宁宫领取“兰芷根”粉的纸条,还有那本提及“幻心兰”与“迷迭蜜”的残破杂记,被她用油纸仔细包裹,贴身藏好。
她甚至模拟了朝会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太后及其党羽可能做出的反击。
太后会矢口否认?她会动用权势强行压下去?还是会反咬一口,指责她妖言惑众?
“不管她出什么招,”林小满对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练习,“我的核心策略只有一个——摆证据,讲逻辑(反向预言辅助),直指要害!”
她很清楚,在这种级别的对决中,情绪化的指控毫无意义,必须用实实在在的证据说话。她要做的,就是将一个完整、清晰、令人无法反驳的真相,摊开在皇帝和百官面前。
同时,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百毒不侵】给了她一定的底气,【假死体验卡】是她最后的保命底牌。如果事不可为,至少她能想办法脱身。
三天后,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京兆尹府的老管家再次出现在林小满的院门外,这一次,他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姑娘!姑娘!宫里……宫里传来消息了!”老管家声音颤抖,“陛下……陛下准了!明日大朝会,宣姑娘……上殿陈情!”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京兆尹府的核心圈子,也以更快的速度,传入了某些一直密切关注此事的人的耳中。
慈宁宫内,一只上好的和田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太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凤眸之中寒光凛冽。
“好……好得很!”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也敢妄图撼动哀家?!明日朝会……哀家倒要看看,她有没有命走到金銮殿!有没有命开口说话!”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慈宁宫中弥漫开来。
而城西小院里,林小满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素色衣裙,将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对着水盆整理了一下仪容。水中的倒影,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畏惧。
“终于……要上最终战场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内的血液在缓缓加热,一种名为“斗志”的情绪在熊熊燃烧。
“甲方(皇帝)已经同意项目汇报。”
“最终答辩的舞台已经搭好。”
“竞争对手(太后)磨刀霍霍。”
“那么,”她对着水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带着锋芒的笑容,“明天,就让我们去给这个陈年老案,做一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