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那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交锋,让林小满对太后这位“最终boSS”的警惕性和心理防线有了更深的认知。她知道,面对这样的对手,仅靠微表情观察和心理推测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实实在在的、能将其与“幻心兰”、“迷迭蜜”直接关联起来的证据。
就在她琢磨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反向试探”时,京兆尹那边,终于传来了突破性的消息。
这一次,京兆尹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了那位绝对可靠的老管家,在一个深夜,再次悄无声息地敲响了林小满的院门。老管家的脸色比京兆尹好不了多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林姑娘,”老管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和难以抑制的激动,“大人让老奴务必亲手将此物交予姑娘!这是……这是从江南旧档库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才翻出来的!”
林小满心中一动,立刻将老管家让进屋内,关紧了房门。
油布包被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边缘破损、纸张泛黄脆硬的簿册,封面上模糊地写着“景和xx年江南贡品细目”字样(景和是先帝的年号)。老管家颤抖着手指,翻到了其中一页,指向一行几乎要被虫蛀掉的小字。
【……金丝蜜枣拾匣,选上等蜜渍,内掺‘滇南金线蜜’少许,以增风味……】
滇南金线蜜!
林小满的目光瞬间凝固在这五个字上!滇南,正是南疆一带!这“金线蜜”,无论名称还是产地,都与那本杂记中提到的“迷迭蜜”高度相似!极有可能是同一种东西,或者至少是特性类似的蜂蜜!
“还有这个!”老管家又递过一张明显是新誊抄的、墨迹未干的纸,“这是大人动用了在宫里最后一点关系,从一份早已废弃的、记录各宫份例用度的残卷里找到的……姑娘您看!”
林小满接过那张纸,上面只有短短一行记录:
【慈宁宫(皇后居所),某年某月,领‘安神香’料二十斤,内含‘兰芷根’粉末……】
兰芷根!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幻心兰”的根茎!虽然记录上用的是“兰芷根”这个看似普通的名字,但结合其“安神香”的用途(恰好可以掩盖奇异花香),以及来自南疆(滇南)的产地可能性,这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幻心兰”的根茎被磨成了粉末,混入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日常使用的熏香之中!
而太后领取这大量“安神香”的时间点,恰好就在先帝健康状况开始出现微妙变化、玉妃尚未暴毙之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闪电照亮,无比清晰地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慈宁宫!
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
她利用统摄六宫的权力,在江南贡品“金丝蜜枣”中,秘密加入了来自南疆的“金线蜜”(迷迭蜜),作为长期、隐蔽投毒的“药引”和最终触发剂。
同时,她在自己宫中使用的“安神香”里,混入了“幻心兰”的根茎粉末,通过日常熏香,让先帝在不知不觉中,长期吸入这种慢性毒素!
玉妃因为喜食蜜枣,可能提前摄入了稍多的“金线蜜”,导致毒素提前爆发而暴毙。
而先帝,则在长期吸入“幻心兰”毒素后,于生命最后阶段,体内毒素累积到临界点,对含有“金线蜜”的桂花糕产生了病态的渴望,最终毒发身亡!
一条完整、严密、且恶毒到极致的证据链,终于浮出水面!
“太好了!”林小满忍不住低呼一声,眼中闪烁着如同破解了终极谜题般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贡品簿册和那张抄录的纸收好,这些可是能将太后钉死的铁证!
“京兆尹大人这次立了大功!”她看向老管家,由衷赞道。
老管家却面露忧色:“姑娘,大人让老奴转告姑娘,线索虽已找到,但……但慈宁宫那边,恐怕已经有所察觉。近日宫中似乎在暗中调查接触过旧档的人……大人让姑娘……千万小心!”
林小满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太后经营后宫乃至前朝势力多年,眼线众多,京兆尹如此大动干戈地调查陈年旧事,不可能完全瞒过她的耳目。
打草惊蛇了。
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蛇被惊动了,才会露出破绽。
“回去告诉大人,证据我已收到,让他也务必小心。”林小满沉声道,“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走老管家后,林小满独自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那两件来之不易的证据,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线索已经明确指向慈宁宫,指向太后。再暗中调查已经意义不大,反而会让自己和京兆尹陷入被动。
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她需要一场正面的交锋,一个能将所有证据公之于众、并且让太后无法抵赖的场合。
“看来,‘反向试探’的计划得升级了。”林小满摩挲着那本脆弱的贡品簿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得找个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咱们的太后娘娘,好好‘聊一聊’这‘金线蜜’和‘兰芷根’的故事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金碧辉煌的慈宁宫,即将成为她揭开这桩惊天阴谋的最终舞台。
而舞台上的另一位主角,似乎也已经预感到了风暴的临近。
就在同一天夜里,慈宁宫的值守太监发现,太后娘娘寝宫的灯,亮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