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他们驱车往神农山赶,一路颠簸着,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眼看临近下午,太阳斜斜挂在天上,张浩终于按捺不住:“二牛,停下来吧,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二牛一脚刹车,车子在路边停稳。几人从包里摸出干粮,就着风啃起来。
贺晴啃了两口干硬的烧饼,小脸都有点发白,眉头皱得紧紧的。
张浩把咬了一半的烧饼往包里一塞,抹了把嘴:“二牛,上山看看能不能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烤了吃才顶饿。”
“得嘞!”
二牛应着,从车后座拎出一杆长枪,噌地跳下车就往山上跑,“你们等着,保管让你们解馋!”
“你小子快点呐!我们这他妈都快饿扁了!”张浩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放心吧,瞧好!”二牛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越来越远。
贺晴小口啃着烧饼,干得咽不下去,王海军也皱着眉把烧饼掰成小块往嘴里塞。
张浩啃了一口就把烧饼扔回包里,骂了句:“这玩意儿他妈真是难以下咽。”可转念一想,不吃更饿,又捡起来,小口小口往嘴里送。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林子里传来窸窣声,二牛提着两只肥兔子从里面蹿出来,跑得飞快,嗖嗖几下就跳回了路边,把兔子往地上一踢:“搞定!”
王海军眼睛瞪得大大的,凑过去戳了戳兔子:“我去,这么厉害?我都没听到枪响啊。”
二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说着瞥了眼地上的火堆残骸,“大队长,你们火都不生呢?”
“哼,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打到?白费劲生火不成?”张浩笑骂道。
“你这是不信任我!”
二牛佯装生气,“我跟你说,我这枪都没放呢,手抓的!”
“得得得,算你厉害。赶紧的,生火!”张浩摆摆手。
二牛拎着兔子往山下水沟走去,打算清洗干净。张浩连忙下车:“快捡点树枝,生火烤兔子!”
贺晴和王海军一听,立马来了劲,赶紧往旁边树林里钻,捡了一抱枯枝回来。
张浩砍了根结实的活树枝,削成架子,打算一会儿串兔子用。
没一会儿,火堆就“噼啪”烧了起来,火苗蹿得老高。
张浩把架子搭在火边,二牛也处理好兔子回来了,用铁签串上,架在火上烤。
“二牛啊,撒点辣椒!”张浩在一旁催着。
二牛翻了个白眼:“大队长,这辣椒你又没磨成面,我怎么撒?直接往上涂得了!”
“行,行,这次是我失误了,”
张浩笑着摆手,“下次老子一定搞点辣椒面,辣死你个狗日的!”
贺晴早就饿得不行,刚才吃的那点烧饼根本不顶用,这会儿看着油滋滋的兔子在火上烤得金黄,馋得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催道:“二牛啊,你能不能烤快一点呢?”
“快了快了,再烤会儿,外皮焦了才香!”
二牛一边转着兔子,一边应着,眼里映着火光,满是得意。
兔子很快就烤得外皮焦脆,油珠顺着铁签往下滴,落在火里“滋滋”冒响。
二牛眼疾眼快撕下个肥嫩的兔腿,往贺晴手里一递:“嫂子,吃吃吃,尝尝我的手艺!”
贺晴烫得指尖直颤,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咬下去,肉香混着烟火气在嘴里炸开,她含糊着赞道:“哎,二牛不错啊,你这手艺真不错!”
“开动开动!”
张浩和王海军也顾不上客气,自己动手撕扯,兔肉塞得满嘴都是,油汁顺着下巴往下淌,吃得那叫一个香。
张浩边吃边点头:“二牛手艺还不错啊,没退步,继续保持。”
二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根本没空搭话,只含糊地“哼”了一声,手上撕扯的动作却没停。
没多大一会儿,两只肥兔子就被四个人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连骨头上的肉丝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二牛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满足地叹道:“这才是生活嘛,天天嚼那个干馍馍,把我都吃吐了。”
张浩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早点打猎?”
“我这不是没你的命令吗?哪敢随便去。”二牛梗着脖子回了句。
“行了行了,开车。”
张浩挥挥手,拍了拍身上的碎屑。
一行人趁天还没完全黑透,驱车赶到神农山附近,找了个县城的招待所住下。奔波了一天,几人累得够呛,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一头扎进了山里。
虽没走遍所有村庄,但一路走来,村子里的景象触目惊心——土坯墙歪歪扭扭,田地撂荒了大半,孩子们面黄肌瘦,见了生人怯生生躲在大人身后。
张浩眉头就没舒展过,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尽是些亟待解决的难题。
后来又去了十堰,这边也是山区。
汽车厂准备落户的事早有耳闻,上次已经看过具体情况,这次便没再去,只专注于查看民生和农业上的问题,琢磨着有没有法子能帮衬一把。
一晃一个月过去,他们没按原路返回,直接去了襄阳。
到了平原地带,路好走了些,村子的光景也稍强了点,但离“好”还差得远,依旧是低矮的房屋,稀疏的庄稼,透着股挥之不去的贫瘠。
“二牛,回去吧。”张浩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声音里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回去的路上,张浩靠在车里,一路都没说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这一个月看到的、听到的,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车窗外的风景飞逝,他眉头紧锁,连睡梦中都没松开。
回去的路上,张浩靠在车里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稳稳停在省政府楼下时,他才被轻微的刹车声惊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神还有些发怔。
以前的张浩从不会这样。他是军人出身,脑袋里那根弦常年绷得紧紧的,车上最多也就小眯片刻,哪会睡得这般沉?
说到底,还是心累了。乡下那一路的见闻,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心头——这边的情况,比保定糟糕多了。
保定挨着京城,再差也有个限度,可这山区里的苦,是真真切切能攥出泪来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已是新中国成立多年后的光景。
杨书记很快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亲自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和一把钥匙:“这是给你分配的住处,先回去休息两天,缓过来了再上班。”
“行,杨书记,我就不客气了。”
张浩接过东西,声音还有些沙哑,“等我整理好资料,再找您汇报。”
“工作的事先放放,休息要紧。”杨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浩没再多说,带着二牛和贺琴,按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问询。
他们初来乍到,对这里本就不熟,好在地方离省政府不远,问了没几个人就找到了。
那是一栋两层小楼,带着个小小的院子。
“你们俩自己找房间歇着,我先去洗漱。”张浩说着,径直走向主卧。
温热的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带走了一路的尘土和倦意。
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脚步不自觉地挪到了阳台前。
窗外的梧桐树长得正茂,宽大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筛下斑驳的光影。
张浩搬了张藤椅坐下,静静地望着那片浓绿,心头竟出奇地安静。
刚才的疲惫仿佛被晚风卷走了,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平静——那些在乡下看到的画面,此刻在脑海里缓缓铺开,不再是扎心的刺痛,反倒成了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他就那么坐着,直到天边染上墨蓝,第一颗星子亮起来,才缓缓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