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很快端来一碗粥和一个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粥熬得很稠,冒着热气。馒头是刚蒸的,暄软得很。
我拿起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饿了这么久,此刻觉得这馒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妈坐在旁边看着我,眼里有欣慰,也有担忧。
“慢点吃,玲子,别噎着。”妈给我递过水杯。
我喝了口水,点点头,继续吃。我知道,妈肯定以为我想通了,愿意嫁给张老栓了。可我不能告诉她我的想法,怕她担心,也怕走漏风声。
吃完一个馒头,又喝了半碗粥,我才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头晕的感觉也轻了不少。
“妈,我再睡会儿。”我说。
“哎,睡吧。”妈帮我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顺手带上了房门。但这次,他们没锁门。大概是觉得我饿了这么久,又被打了一巴掌,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我躺在床上,没真睡,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逃跑。院子门被锁着,外面还有人守着。硬闯肯定不行,只能想别的办法。
窗户!我想起之前那个松动的插销。也许,可以从窗户出去?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窗边。窗户还是被木板挡着,只留了一条小缝透气。我试着推了推木板,推不动,被钉死了。
心里有点失望。又回到床上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琢磨着别的办法。
春燕!不知道春燕怎么样了。那天她被三叔拉走,会不会受罚?她是唯一能帮我的人了。
可怎么联系到她呢?我们被关在院子里,根本出不去。
正想着,突然听到窗台传来轻轻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敲玻璃。
我心里一动,悄悄走到窗边,对着那条小缝小声问:“谁?”
“玲子姐,是我,春燕。”外面传来春燕压低的声音。
我心里一阵狂喜,“春燕,你没事吧?”
“我没事,玲子姐。”春燕说,“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过来的。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吃了点东西,好多了。”我说,“春燕,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玲子姐。”
“他们说后天就让张老栓来接我,我必须在那之前出去。”我急着说,“你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或者,帮我给镇上的柱子哥捎个信,让他来救我?”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春燕说:“柱子哥?我知道他在哪。他最近在镇上的砖厂干活。我可以去给他捎信,但是……我怕出去的时候被二伯他们发现。”
“你小心点,春燕。”我说,“要是太危险,就算了,别让自己出事。”
“我知道。”春燕说,“玲子姐,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对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从窗缝里塞进来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个热乎乎的馒头,还有一小袋咸菜。
“快吃吧,玲子姐。”春燕说,“补充点力气。我得走了,再不走该被发现了。”
“谢谢你,春燕。”我心里暖暖的。在这个时候,她还愿意冒着风险来帮我,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别客气,玲子姐。”春燕的声音越来越远,“我走了。”
我拿着馒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有这样的朋友,就算再难,我也不能放弃。
我把馒头藏起来,打算等晚上饿了再吃。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等待机会。
白天就这么过去了。二伯和三叔没来找我,爸和妈也只是进来看看我,没多说什么。他们大概还在观察我的动静,看我是不是真的“想通了”。
晚上,我躺在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院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守着的人在低声聊天。
我拿出春燕给的馒头,慢慢吃着。馒头的麦香味很浓,比二伯家的好吃。吃着吃着,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春燕一定会想办法的,柱子哥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好像是二伯和张老栓。他们怎么晚上还见面?
我悄悄走到窗边,透过那条小缝往外看。院子门没开,他们应该是在门外说话。
“……老栓,你放心,这事准成。”二伯的声音传来,“那丫头被饿了几天,又被我教训了一顿,已经老实多了。后天一早就去接人,保证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张老栓的声音有点沙哑,听着很陌生,“二兄弟,我那彩礼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放心,少不了你的事。”二伯说,“不过,老栓,我可跟你说好了,玲子这丫头性子烈,到了你家,你可得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老栓说,“我会把她当祖宗供着的。只要她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啥都依她。”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里一阵恶心。把我当成货物一样交易,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吧。后天一早,我在村口等你。”二伯说。
“好,好。”张老栓应着,脚步声渐渐远了。
二伯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嘱咐守着的人,然后也走了。
我回到床上,心里又急又怕。张老栓都准备好了,后天就要来接我了。春燕能来得及吗?柱子哥能及时赶到吗?
我不敢想下去,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很慢。我像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就走到窗边,看看外面有没有动静,听听有没有春燕或者柱子哥的消息。
可一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春燕没找到柱子哥?还是她出事了?
晚上,我又拿出剩下的半个馒头,没胃口吃。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春燕是不是被发现了,一会儿想柱子哥是不是没来。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窗台又传来了轻轻的响动。
我赶紧跑过去,“春燕?”
“玲子姐,是我。”春燕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还有点兴奋,“我找到柱子哥了!他说明天一早就来救你!”
我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像是黑夜里看到了光,“真的?太好了!春燕,谢谢你!”
“柱子哥听我说了你的事,气得不行,说明天一定带人来。”春燕说,“他让你再坚持一下,明天一早,他就到。”
“好,我知道了。”我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春燕,你辛苦了。”
“不辛苦。”春燕说,“玲子姐,我得走了,明天一早还要给柱子哥指路呢。你自己小心点。”
“你也是,春燕。”
春燕走了。我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了希望,心里就踏实多了。柱子哥来了,我就能得救了。
我想象着明天柱子哥带人来,把二伯和三叔他们赶走,把我从这个院子里救出去。到时候,我就能跟爸妈一起离开这个村子,再也不回来了。
越想越激动,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我已经离开了村子,和爸妈一起在城里租了个小房子,找了份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
天亮了。我一早就醒了,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柱子哥什么时候会来?
我走到窗边,往外看。院子里很安静,守着的人换了班,正在墙角打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升起来,照在院子里的地上,暖洋洋的。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
柱子哥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二伯和三叔也没来,院子里静得让人害怕。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动静。不是柱子哥,是二伯和三叔。他们好像在跟守着的人说话。
“……都精神点!今天张老栓就来接人了!别出啥岔子!”二伯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张老栓要来了?柱子哥还没来?
难道,我真的要被他们带走了吗?
我死死地抓着窗台,指节都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一遍遍地喊:柱子哥,你快来啊!再不来,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