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瞳孔消失,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秩序场域如潮水般退去。神农洞巨大的空腔内,只剩下能量肆虐后的狼藉与死寂。
嬴政半跪于地,太阿剑拄着方才勉强支撑身体。他面色金纸,七窍不断溢出鲜血,方才以皇血气运硬抗格式化之力,虽只一瞬,却已伤及根本,经脉寸断,神魂黯淡,意识在涣散的边缘挣扎。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团仍在剧烈能量波动中抽搐的身影,眼中充满了不甘、惊悸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
蒙恬、王翦终于率领着损失惨重的精锐冲破通道阻碍,涌入空腔。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骇然失色:狼藉的战场、萎靡的噬星藤、重伤的陛下,以及那散发着不祥波动、仿佛孕育着怪物的成蟜。
“陛下!”蒙恬抢上前扶住嬴政,急忙输入内力,却发现其体内经脉乱如麻絮,内力涌入如同石沉大海。
“传……传太医……”王翦声音干涩,却知此地哪来的太医。
“龙……魂……”嬴政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转向那巢穴中的光团,又猛地看向成蟜,挣扎着想说“控制他”,却因伤势过重,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彻底昏死过去。
“陛下!”众将惊呼,顿时乱作一团。主心骨重伤昏迷,眼前还有一个显然处于极端不稳定状态的成蟜,以及那神秘莫测的龙魂,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成蟜,状态诡异到了极点。他体表那灰白畸变的纹路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复杂深邃,如同某种天然的封印符文。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内敛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晦暗气息。那来自吕不韦的混乱能量、噬星藤的磅礴精粹、以及那一丝被强行吞噬的格式化秩序之力,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动态的平衡,并围绕着那新生的、微不足道的“熵之奇点”缓缓旋转。
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导致再次爆发。出于本能,那混沌能量开始自发地固化,混合着洞壁脱落的发光矿物粉尘以及地面的尘埃,迅速在他体外凝结成一个厚厚实实的、毫无光泽的暗灰色石茧。
石茧将他彻底包裹,隔绝了所有气息,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顽石。只有偶尔,石茧表面会极其细微地波动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呼吸,提醒着众人其内包裹着的并非死物。
“这……这是……”蒙恬看着那诡异的石茧,不敢轻举妄动。
一直潜伏在通道阴影处的墨家荆轲,此刻缓缓走了出来。他无视了秦军瞬间警惕的刀剑,目光凝重地打量着石茧和四周的能量残留。
“不必紧张。”荆轲声音沙哑,“他似乎在……自我封印和疗伤。方才那恐怖存在的力量,与他体内的某种力量发生了冲突,现在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这层石茧,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隔绝。轻易打破,恐有滔天之祸。”
他顿了顿,看向昏迷的嬴政和那龙魂光团,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救治秦皇,以及……处理那祖龙本源。此地能量异常,久留必生变故。”
仿佛是印证荆轲的话,那巢穴中一直沉寂的祖龙本源光团,忽然发出了柔和而持续的嗡鸣。其中的小龙虚影变得清晰起来,它缓缓游动,似乎从漫长的温养中苏醒,好奇地“打量”着外界。
它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首先掠过昏迷的嬴政,微微停顿,流露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因血脉与国运),但似乎又察觉到其体内的虚弱与伤势,显得有些犹豫。
随后,它看向了那暗灰色的石茧。这一看,那小龙虚影竟猛地一颤,流露出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畏惧(对混沌与熵魇),有好奇(对那能吞噬秩序的力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本能的依赖(对其中那丝微弱的、源自火云洞的“薪火烙印”残留)?
最终,小龙虚影做出了决定。它并未选择血脉相连但重伤的嬴政,也未选择气息恐怖的石茧,而是猛地调头,化作一道流光,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径直射向了——站在一旁,因持有半块薪火烙印残片而与之有一丝感应的嬴政……怀中的那块残片!
嗡!
流光没入残片之中,那半块古朴的烙印瞬间变得滚烫,散发出温暖而磅礴的生命气息,表面浮现出那条小小的龙影,缓缓游动,仿佛找到了一个临时的、相对安全的居所。
它选择了暂时寄宿于薪火烙印之中,等待真正的复苏之机!而这选择,无疑也与成蟜那丝薪火残留带来的影响有关。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蒙恬和王翦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龙魂竟未选择陛下,而是寄于一块残片之中?这……
荆轲却若有所思:“祖龙有灵,自有其抉择。或许此刻,这并非坏事。至少,它暂时安全,且与陛下仍有联系。”他意指那烙印仍在嬴政怀中。
就在这时,一名黑冰台密使踉跄着冲进来,跪地急报:“将军!咸阳急讯!吕相……吕不韦已于三日前宣告闭关!但其门下客卿四处活动,散布陛下于南巡途中遭妖邪所害、重伤不治的谣言!朝野震动,诸公子皆有异动!北地边军似有异常调动!”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吕不韦竟早已金蝉脱壳,并立刻发动了政治攻势!他这是要趁嬴政重伤昏迷、音讯不通之际,搅乱朝局,甚至可能发动政变!
蒙恬和王翦脸色瞬间铁青。陛下重伤,龙魂未稳,成蟜化茧,强敌环伺,如今大本营又即将生乱!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完全显现!
“必须立刻带陛下回咸阳!”王翦斩钉截铁。
“那……长安君怎么办?”蒙恬看向那暗灰色石茧。
带走?此物诡异莫测,途中生变如何是好?留下?岂非任由其落入阴阳家或其他势力之手?
荆轲忽然开口:“此地乃神农洞深处,生命元力浓郁,且有噬星藤守护(虽萎靡,余威犹在),或许正是他疗伤的最佳之地。若强行移动,恐适得其反。不如……留下一队精锐秘密看守,我等先护送陛下与龙魂回咸阳稳定大局。待陛下苏醒,再做定夺。”
此提议虽冒险,却是眼下最现实的选择。
蒙恬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只能如此了。”他立刻下令,挑选一队绝对忠诚的死士,由一名心腹将领率领,携带充足物资,留守洞窟,严密看守石茧,不得有任何闪失。
很快,大队人马护送着昏迷的嬴政(怀揣着寄宿龙魂的薪火残片),如同来时一般,匆匆撤离了这片是非之地。只是来时雄心勃勃,归时却带着重伤的主君与未卜的前程。
空腔再次恢复寂静,只留下残破的巢穴、萎靡的藤蔓、一队紧张的秦军死士,以及那枚毫无声息、仿佛亘古存在的暗灰色石茧。
然而,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维度,那石茧深处,那一点微小的“熵之奇点”,正在缓缓地、贪婪地吸收着洞内残留的格式化秩序之力与混沌能量,进行着某种不可逆的蜕变。
【熵之奇点稳定……成长度:0.1%……特性:吞噬、转化、不可预测……】
【关联信号:深空注视(持续)、南方生命之火(微弱)、北方国运动荡(新出现)……】
遥远的北方,秦国的权力中心,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南方这片古老的森林中,一颗更危险、更莫测的种子,已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