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剑鞘本身也在发生着变化。
鞘身表面那些破碎交织的道纹,在归墟本源的持续“雕琢”下,裂纹的痕迹渐渐淡去,反而与天然道纹融合成一种全新的、带着残缺美感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如同呼吸般,随着核心冰晶汲取本源的节奏,明暗闪烁,将吞噬而来的寂灭之力,精炼、提纯,再缓缓注入核心那正在蜕变的意识光点。
冰晶(或者说正在蜕变的意识核心)与剑鞘,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循环。剑鞘为冰晶提供汲取寂灭本源的通道与保护;冰晶则以其缓慢的蜕变,反向滋养剑鞘,修复着它被归墟侵蚀的伤痕,同时也在更深层次地...炼化着这柄承载了混沌母炁的无上剑鞘!
一个由寂灭本源构筑的、冰冷而缓慢的混沌之茧,正在这万物终结的归墟深处,悄然成型。
兰池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麻衣斗笠的芈宸身上。
“先生?”华阳太后的老宦令微微侧身,声音沙哑地提醒。
芈宸缓缓抬起头,斗笠下阴影中,两点浑浊的目光扫过榻上寒气四溢的成蟜,最终落在吕不韦脸上,声音干涩如同枯木摩擦:“吕相抬举了。老夫微末之技,岂敢言镇封道孽。不过...既是太后所托,长安君危在旦夕,老夫便勉力一试。”
他迈步上前,步伐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着大地脉络。枯瘦的双手从宽大的麻衣袖袍中伸出,皮肤干瘪如老树皮,指甲却异常修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黄色泽。
他并未直接触碰成蟜,而是双手虚按在成蟜心口上方尺许。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含混,如同地底深处的岩石摩擦。随着咒文响起,一股沉重、浑厚、带着泥土与岩石气息的暗黄色光晕从他掌心弥漫开来,缓缓笼罩向成蟜心口。
地脉之力!
这股力量并不霸道,却带着大地的包容与镇压之意。黄光所及之处,成蟜体表凝结的冰霜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竟真的开始缓缓融化!那扩散的寂灭寒意似乎被这厚重的大地之力暂时隔绝、压制,扩散的速度明显减缓!
“有效!”赵姬脸上露出喜色。
嬴政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但眼神依旧锐利,紧紧盯着芈宸的动作。
吕不韦眼底幽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成了!只要这老东西的地脉之力暂时封住那股寒意,为他争取取药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这地脉之力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必定会惊动成蟜体内那点顽强的生气,甚至可能...刺激到更深层的东西!
果然!
就在地脉黄光堪堪触及成蟜心口皮肤,试图渗透进去“镇封”那点寂灭之源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微弱的震颤,仿佛从成蟜血脉最深处响起!
他心口位置,那点被吕不韦感知到的、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气,如同被惊醒的火山,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金光之中,隐隐有细密的暗金色鳞片虚影一闪而逝!一股虽极其微弱、却带着无上威严与统御意志的祖龙气息,轰然爆发!
这股气息霸道绝伦,带着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绝对主权意志!它感受到外来的地脉之力试图侵入“王土”核心,瞬间做出了最激烈的反应——排斥!
轰!
暗金气息与地脉黄光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股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在成蟜心口炸开!芈宸闷哼一声,如遭重击,枯瘦的身躯剧烈一晃,踉跄着连退数步,笼罩成蟜的暗黄光晕瞬间溃散!他斗笠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惊骇!他感应到了!那股凌驾于地脉之上的、属于真正大地主宰的恐怖意志!
“噗!”本就气息奄奄的成蟜,在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下,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乌黑淤血!身体剧烈抽搐,眉心那道灰白纹路骤然亮起,更刺骨的寒意伴随着死寂气息再次爆发,瞬间将刚刚融化的冰霜重新冻结,甚至比之前更厚!
“蟜儿!”赵姬失声惊呼。
“先生!”老宦令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芈宸。
嬴政脸色骤变,一步跨到榻前,死死盯着成蟜眉心那刺目的灰白纹路和嘴角的污血,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吕不韦眼底的幽光瞬间大盛!成了!祖龙气息果然被引动了!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霸道的排斥反应,不仅重创了芈宸的地脉封印,更严重刺激了成蟜体内那寂灭之源的反扑!此子心脉那点生气在双重冲击下,绝对摇摇欲坠!此刻,正是那东西...最佳的寄生时机!
他强压心中狂喜,脸上却露出焦急与痛心之色:“不好!长安君体内竟还潜伏着如此霸道的异种龙气!与道孽冲突,雪上加霜!事不宜迟,老夫即刻回府取火芝!”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转身便匆匆离去,步伐看似焦急,却带着一种猎物入彀的沉稳。
骊山,九层石台。
蒙恬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遍布全身的恐怖创口在祖龙本源之力的滋养下,正极其缓慢地蠕动着愈合,新生的肉芽呈现淡金色泽,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眉心那道剑痕伤疤黯淡无光,如同丑陋的烙印。
石台下方,青铜能量脉络的光芒已微弱至极,如同垂死老者的脉搏。大量龙气被抽调用以修复蒙恬道基与驱散剑纹反噬,使得骊山地脉的哀鸣更加清晰,始皇陵深处的震动也越发频繁。
守护的亲兵面色悲戚,却束手无策。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在生死边缘挣扎,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痛苦震颤。
突然——
嗡!
石台下方黯淡的青铜脉络猛地一颤!一股沛然莫御、堂皇霸道的祖龙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龙被惊醒,顺着地脉连接,隔空传来!这股意志带着愤怒、排斥与绝对的统御感,瞬间扫过石台!
这意志并非针对蒙恬,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应激反应。然而,对于刚刚经历陷仙剑纹反噬、体内祖龙之力与自身融合正处于最脆弱阶段的蒙恬而言,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更高层次祖龙本源的意志冲击,无异于在伤口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呃——!”昏迷中的蒙恬身体猛地一弓,如同煮熟的虾米!体表那些正在缓慢愈合的淡金色创口瞬间崩裂!淡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暗红的煞气残渣再次喷涌而出!眉心那道黯淡的剑痕伤疤猛地一亮,一股凶戾的陷仙煞气如同回光返照,试图反扑,却被那隔空而来的祖龙意志狠狠碾碎!
噗!
蒙恬再次喷出一口暗金色的血,其中夹杂着细碎的内脏碎片!气息瞬间跌落到谷底,几近于无!身下的石台被污血染红、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将军!”亲兵们肝胆俱裂,扑到石台边缘,看着蒙恬那惨烈到极致的躯体,发出绝望的悲呼。
骊山地脉的哀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凄厉!整个九层石台剧烈震动,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仿佛这承载地脉的核心枢纽,也即将随着蒙恬生命的流逝...一同崩溃!
咸阳宫,兰池殿。
吕不韦匆匆离去,殿内气氛更加压抑。成蟜气息微弱,体表冰霜厚重,眉心灰白纹路幽幽闪烁,如同索命的符咒。芈宸盘坐一旁调息,脸色灰败,显然受创不轻。太医令们噤若寒蝉,束手无策。
嬴政立于榻前,脸色阴沉如水。他目光扫过成蟜惨白的面容,扫过他眉心那道诡异的纹路,最终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方才那暗金鳞片虚影和祖龙气息的爆发,他同样清晰地感应到了!那股气息...竟让他体内沉寂的祖龙残魂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这绝非吕不韦所说的“异种龙气”那么简单!
“赵高。”嬴政声音冰冷。
“臣在。”赵高躬身。
“持寡人令牌,开武库秘藏,取那株‘九叶还阳草’来!”嬴政沉声下令。九叶还阳草,秦国秘藏,虽非至阳,却蕴含磅礴生机,或可吊命。
“喏!”赵高领命,身影一晃消失。
“政儿?”赵姬看向嬴政,眼中带着询问。她虽不通药理,但也知九叶还阳草珍贵。
“尽人事,听天命。”嬴政声音淡漠,目光却未曾离开成蟜,“待相邦取药归来。”
时间在死寂与寒意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约莫一盏茶功夫。
吕不韦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殿门口,手中捧着一个尺许长的赤玉匣。玉匣通体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一股精纯的阳和之气散发开来,竟将殿内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火芝已至!”吕不韦快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急切。他小心翼翼打开玉匣,一股浓郁如实质的赤红色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太阳般的温暖气息,让殿内众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匣内,一株形如灵芝、通体赤红如火、表面流淌着金色光晕的灵药静静躺着,正是千年赤阳火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株神药上,充满了希冀。
吕不韦捧着玉匣,走到榻前,目光扫过成蟜眉心闪烁的灰白纹路和覆盖全身的厚重冰霜,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一闪而逝。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凝聚精神,沉声道:“火芝药性霸道,需以特殊指法化开药力,徐徐导入心脉!请诸位退开些许,莫扰了老夫行功!”
众人依言后退数步,屏息凝神。
吕不韦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隐有暗红色的毫芒流转,并非火焰,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阴邪之气!他缓缓朝着玉匣中的赤阳火芝点去,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火芝的刹那——
“且慢!”
一声冷喝骤然响起!
嬴政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死死盯住吕不韦那隐现暗红毫芒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