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那尖厉的通传声,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入云微混乱不堪的脑海,将她从那张纸条带来的惊天海啸中,瞬间拽回了残酷的现实!
沈砚来了!在这个时辰!在她刚刚接到这足以颠覆一切的密信之后!
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她下意识地将那张攥得几乎要碎掉的纸条,连同之前的地砖下的纸条和药粉,一股脑地塞进嘴里,混合着唾液和尚未干涸的血腥气,拼命地、艰难地往下吞咽!
纸张粗糙的边缘刮擦着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呕意,但她死死捂住嘴,强迫自己咽下去!绝不能留下任何证据!绝不能连累那不知名的“故人”!
刚做完这一切,沉重的殿门便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彰显着来者汹涌的怒意。
沈砚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黎明前最深的寒意,迈入了殿内。他依旧穿着玄色常服,并未戴冠,墨发微乱,眼底布满血丝,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气息。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就扫遍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最终,精准地定格在蜷缩在西南角窗下、脸色惨白如鬼、尚在因为强行吞咽而微微抽搐的云微身上。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她因为急促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咙上,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随即,他的目光上移,死死盯住了她发髻间那支已然黯淡无光、却依旧刺眼地插着的金簪!
“你在吃什么?”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微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血渍的嘲讽笑容:“陛下觉得……这冷宫里,除了陛下赏的‘冷梅香’,还有什么能入臣妾之口?莫非……是灰尘和蟑螂吗?”
她试图用惯常的尖锐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喉咙间的不适。
沈砚没有理会她的讥讽,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缓缓从她脸上,移到她脖颈吞咽的动作,再移到她发间的金簪,最后,竟一步步朝着她所在的西南角窗走来!
他的步伐很慢,却每一步都踏在云微的心尖上。那无形的压迫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发现了?他发现了窗外的异常?还是发现了地砖的被动过?或者……他感应到了金簪图腾的熄灭?
就在沈砚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的目光,越过了云微,锐利如刀地射向那扇高高的、紧闭的西南角窗!
窗外,一片死寂。但那破旧的窗纸上,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因为方才纸条塞入而留下的、比周围颜色略深一点的湿润痕迹,落入了沈砚的眼中!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寒刺骨,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来人!”他猛地回头,对着殿外厉声喝道,“给朕搜!彻查冷宫内外!尤其是西南方向!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是!”殿外传来侍卫领命和迅速散开的脚步声。
云微的心,随着那脚步声沉入了无底深渊。他果然发现了!
下达完命令,沈砚重新转过头,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了云微。他没有再追问她吃了什么,而是迈前一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伸出手,直接探向她的发髻——目标,直指那支金簪!
他要拿走它!在这个他可能已经察觉到异样的时候!
“不要!”云微尖叫一声,如同被触及了最后底线的困兽,猛地向后缩去,双手死死护住发间的金簪!这是密钥!是证明父亲清白的希望!是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关键!她绝不能让他拿走!
她的反抗,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沈砚眼中压抑的风暴!
“由不得你!”
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顾忌,猛地俯身,一手粗暴地抓住她护着发簪的双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强硬地、毫不留情地,直接去拔那支金簪!
“放开!沈砚!你放开!”云微拼命挣扎,踢打,嘶吼,泪水混合着绝望奔涌而出,“这是我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没有资格拿走!”
“资格?”沈砚的眼神冰冷疯狂,手下动作丝毫不停,“朕就是资格!”
“嗤啦——”
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和云微吃痛的闷哼,他竟硬生生扯断了她几缕缠绕在簪身上的发丝,将那支金簪,彻底从她发间夺了过来!
金簪离体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一部分的剧痛,猛地从云微头顶蔓延开来!比“朱颜烬”的毒性发作更加尖锐,更加深入骨髓!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与她血脉相连的东西,被强行剥离了!
是那血契?!是因为金簪被夺,血契反噬?!
她惨叫一声,浑身脱力地软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只有那被强行剥夺的空洞感和剧痛,清晰无比地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沈砚握着那支冰凉的金簪,看着簪身上沾染的、属于她的断发和一丝不慎被簪尾划破他指尖而渗出的、他自己的血珠。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云微,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滔天恨意、无尽痛苦和一丝彻底绝望的空洞,他眼底翻涌的暴怒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剧烈地碰撞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那支染血的金簪死死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其捏碎,又仿佛要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
然后,他决然转身,不再看她一眼,迈着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了这座再次被他亲手推向更深地狱的囚笼。
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如同墓穴封土。
云微躺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血契反噬带来的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感受着金簪被夺、希望再次破灭的巨大绝望,感受着体内“朱颜烬”毒性因为失去图腾平衡而再次开始蠢蠢欲动的阴冷灼烧……
所有的一切,都在将她拖向毁灭的深渊。
那张纸条上的字句,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场遥不可及、讽刺至极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