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的剑未出鞘,剑气却已笼罩整个牢房。
赵正阳及众捕快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置身冰窖。他们知道眼前这白衣剑客是谁——万梅山庄的主人,剑神西门吹雪。江湖传言,他的剑出鞘必见血,而此刻他虽未拔剑,却比拔剑更令人心悸。
“西门庄主,此乃官府办案,还请不要插手。”赵正阳硬着头皮说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西门吹雪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陆小凤身上:“你杀了董海川?”
陆小凤苦笑:“若我说没有,你可信?”
“不信。”西门吹雪的回答干脆利落,“但也不信你会被人如此轻易栽赃。”
陆小凤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西门吹雪的话总是这样,看似冰冷,实则藏着对他这个朋友的信任。
“赵捕头,”西门吹雪转向赵正阳,“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若陆小凤无法证明清白,我亲自押他去顺天府。”
赵正阳脸色铁青:“西门庄主,这不合规矩。陆小凤是重犯,必须立即收押。”
“规矩?”西门吹雪眼中寒光一闪,“在我剑下,只有生死,没有规矩。”
气氛剑拔弩张。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牢房外传来:“赵捕头,可否听花某一言?”
花满楼手持竹杖,在小翠的搀扶下缓步走来。他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能洞察一切。“谢十三死于半个时辰前,而陆小凤是在一炷香前才潜入大牢。方才我已询问过狱卒,证实谢十三死时,陆小凤正在城北的城隍庙中,有庙祝可以作证。”
赵正阳皱眉:“花公子如何得知?”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虽看不见,却闻得到。谢十三的血已开始凝固,而陆小凤身上的酒气尚未散尽,他确实刚到此地不久。”
陆小凤惊讶地看着花满楼。这位好友的嗅觉与洞察力,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赵正阳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好,就给三日时间。但陆小凤必须留在京城,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监视。”
“多谢。”陆小凤拱手,随即转向西门吹雪和花满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离开大牢,来到花满楼在京城的别院。院落清幽,竹林掩映,正是密谈的好地方。
“陆小凤,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花满楼沏上一壶清茶,茶香袅袅。
陆小凤将昨夜与周通赌酒、今晨发现八卦门令牌、腰带被割等事一一道来,又提及在城隍庙听到的黑衣人对话。
西门吹雪静坐一旁,手指轻抚剑柄:“周通此人,我听说过。三年前他曾挑战河北七剑,以八卦掌连败七人,一战成名。但半年后突然销声匿迹,直到一年前才重现江湖,拜入八卦门。”
花满楼若有所思:“三年前...正是谢十三刺杀户部侍郎李维之时。据说李维贪污河工款,致使黄河决堤,淹死百姓三千余人。谢十三本是河工之一,家人尽数死于那场水灾。”
陆小凤心头一动:“谢十三刺杀李维,周通挑战河北七剑,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年,莫非有什么关联?”
“不仅如此,”花满楼续道,“董海川创八卦掌也是在三年多前。在此之前,江湖中并无这一门派。”
三个时间点,三件看似无关的事,却在同一时间段发生。陆小凤感到自己正触摸到一张无形的大网。
“我需要见一个人。”陆小凤站起身,“董海川的大弟子程云鹤。他对我敌意最深,但也最了解八卦门内情。”
西门吹雪冷声道:“此刻去八卦门,无异于自投罗网。”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陆小凤看向西门吹雪,“我知道你不喜欢参与这些江湖恩怨,但此事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
西门吹雪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日辰时,八卦门后山。”
有西门吹雪这句话,陆小凤心中稍安。他知道这位剑神朋友虽然冷漠,却言出必行。
花满楼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陆小凤:“这是在谢十三牢房外拾到的,或许有用。”
陆小凤接过,那是一枚小小的铜钱,却与寻常铜钱不同,边缘有细微的锯齿,中间方孔处刻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影”字。
“影?”陆小凤翻看铜钱,“难道是‘影门’?”
花满楼点头:“我也如此猜测。影门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据说专接朝廷和江湖中的隐秘任务。但这枚铜钱的出现,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误导。”
夜渐深,陆小凤躺在客房的床上,辗转难眠。董海川之死、谢十三遇害、神秘的影门铜钱、周通的异常...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突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陆小凤瞬间警觉,屏息凝神。一个黑影从窗前掠过,接着是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陆小凤推窗跃出,只见院中倒着一名黑衣人,咽喉处插着一片竹叶。而竹林深处,西门吹雪白衣如雪,正缓缓收回右手。
“第七个了。”西门吹雪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冷,“自你进入这院子,已有七批刺客试图潜入。”
陆小凤苦笑:“看来有人真的很想我死。”
他俯身检查黑衣人尸体,从怀中搜出一块铁牌,上面刻着一幅奇怪的图案——八卦图中套着一把刀。
“八卦门和鬼影刀的结合...”陆小凤喃喃道。突然,他注意到黑衣人右手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使用短兵器留下的痕迹。而八卦掌讲究的是掌法和步法,弟子多用掌,少用兵器。
“这些人不是八卦门的。”陆小凤断言,“但他们身上的令牌和图案,显然是想将线索指向八卦门。”
西门吹雪走到他身边:“栽赃之人很狡猾,一环扣一环。但越是完美的局,破绽往往越明显。”
“什么破绽?”
“动机。”西门吹雪目光如剑,“董海川创八卦掌不过十余年,虽声名鹊起,却远未到威胁其他门派的地步。杀他之人所图甚大,绝非简单的江湖仇杀。”
陆小凤若有所思。西门吹雪说得对,他一直在追查凶手,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是董海川?这位八卦掌门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次日清晨,陆小凤易容成一名寻常江湖客,前往京城最大的茶馆“一品香”。这里是各路消息的汇集地,或许能打听到一些线索。
茶馆内人声鼎沸,说的多是董海川遇害之事。陆小凤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龙井,静听众人议论。
“听说了吗?昨夜顺天府大牢又死了一个,好像是三年前刺杀李侍郎的那个谢十三。”
“何止,据说陆小凤昨夜也出现在大牢,人就是他杀的!”
“不对不对,我有个亲戚在顺天府当差,说谢十三死的时候,陆小凤有不在场证明。”
“哼,那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诡计多端,谁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错了,董海川之死,与一桩旧案有关。”
说话的是个独眼老者,坐在茶馆最里侧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一壶酒,却未动筷。茶馆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老者身上。
“什么旧案?”有人问道。
老者喝了一口酒,缓缓道:“三年前黄河决堤,淹了三县十八村,死伤无数。朝廷拨下五十万两赈灾银,却被贪官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不足十万。此事后来被压下,但江湖中人都知道,是户部侍郎李维主谋。”
“这与董海川何干?”
老者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们可知,董海川在创八卦门前,是做什么的?”
众人摇头。陆小凤也竖起耳朵,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董海川本是漕帮二当家,专走黄河水道。三年前那场水灾,漕帮损失了十七条船,上百弟兄。而李维贪污的河工款中,有一部分本该用于加固河堤,保护漕运。”
陆小凤心头一震。原来董海川与李维之间有这般恩怨。
老者续道:“更巧的是,刺杀李维的谢十三,曾是漕帮的人。而谢十三被捕后,本该秋后问斩,却一直关押至今。你们说,这是为何?”
茶馆内一片哗然。陆小凤却悄然起身,走到老者桌前坐下。
“老先生知道得不少。”陆小凤低声道。
老者独眼打量着他,忽然笑了:“陆小凤,你的易容术不错,但那四条眉毛的气质,却是改不掉的。”
陆小凤一惊,随即释然:“老先生好眼力。不知如何称呼?”
“老夫姓陈,单名一个默字。曾是漕帮的账房先生,三年前水灾后离开。”老者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你在查董海川之死,想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河图’?”
“河图?”陆小凤心中一动,“传说中的大禹治水时所得的宝图?”
陈默点头:“传说河图记载了黄河水脉走向、历代治水方略,更藏着一个关于前朝皇室宝藏的秘密。三年前,有人在黄河故道发现了河图的线索,消息传出,引来各方争夺。”
陆小凤皱眉:“这与董海川之死有何关系?”
“因为董海川手中,有半张河图。”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另外半张,据说在影门手中。而谢十三刺杀李维,表面是为民除害,实则是为了从李维手中夺取一张地图——那是找到河图关键地点的指引。”
一切线索开始串联。陆小凤感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
“陈先生为何告诉我这些?”
陈默独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因为我那在漕帮的儿子,三年前死于那场水灾。而本该用于加固河堤的银子,却进了贪官的腰包。我只希望真相大白,让逝者安息。”
陆小凤肃然起敬:“陆某必当竭尽全力。”
陈默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推到陆小凤面前:“这是三年前漕帮损失的船只和人员名单,或许对你有用。还有,小心周通,他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陆小凤接过名单,正要细看,茶馆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赵正阳。
“奉顺天府令,缉拿要犯陆小凤!”赵正阳目光如电,扫视茶馆。
陆小凤暗叫不好,正要起身,陈默却按住了他的手。“从后门走,快!”
陆小凤来不及多想,闪身进入茶馆后厨,推开后门冲入小巷。身后传来官兵的呼喝声,他施展轻功,在狭窄的巷道中疾行。
转过一个拐角,迎面遇上一人——正是周通,他手持一对八卦子午鸳鸯钺,眼中寒光闪烁。
“陆小凤,这次看你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