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那只冰冷的、被暗金金属丝线构成的网格覆盖的“眼睛”猛地向内收缩!
墨绿漩涡旋转陡然加剧!他庞大的墨黑身躯在原地定住,如同嗅到了风中血腥味的巨兽。
距离林一所在的那片巨大钢铁坟场边缘,大约五里之外。
雨雾在这里变得更加稀薄湿润,大地也逐渐由连绵冰冷的矿脉和深坑沼水,向着布满嶙峋铁锈色石砾的起伏缓坡过渡。
一条被无数双脚踏得泥泞不堪、深深下陷的土石路,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
切割开这片红褐色的、稀疏生长着一些扭曲刺藤和黑色苔藓的丘陵地貌。
路的泥浆中,一截断裂的、布满干涸暗红泥浆的车辙辕木无声诉说。
几只被踩扁、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的破草鞋碎片半沉在浊水里。
路旁散落的几块冰冷的、被苔藓覆盖的粗糙墓碑断石,边缘刻痕模糊得如同泪痕——
那是被贫瘠土地和野兽啃光的小村废弃坟场的遗存。
道路尽头,是坡地上一个极其破败的村落。
它的存在本身如同镶嵌在这片锈红丘陵背景中的一个陈旧而顽固的污点。
说是村落,更像是一个在风雨和贫瘠中勉强支棱起来的原始聚落。
低矮扭曲的原木栅栏——用粗大的、表皮布满朽烂黑斑的铁橡木枝干,
未经精细处理便胡乱捆绑插立而成——歪歪扭扭地围出大致的边界,
其中几段早已坍塌,留下巨大的豁口,如同溃烂的伤口。
栅栏外侧插着一些顶端削尖、被岁月和雨水染成墨黑的粗木桩,指向外围萧瑟的原野,
几根木桩顶端甚至还残留着风干的、暗褐色的不知名生物毛发,
被雨水浸透后紧贴在木杆上,如同一面面污秽的死旗。
村落的低矮房屋大多由厚重的夯土块和粗糙劈砍的当地深灰页岩石片混叠垒砌,缝隙间胡乱填塞着苔藓、泥巴与枯草。
房顶覆盖着厚厚一层湿透发黑的麦草或干枯带刺的沼泽芦苇。
烟囱很少,仅有的几个也被雨水浇熄,冒不出丝毫热气。
大多数房屋的狭窄窗口没有玻璃,只用油浸后变得乌黑半透明的厚兽皮遮挡风雨,
此刻从内部透出极其微弱的、昏黄油灯所发出的光芒,
在这铅灰天幕下晕开一小圈黯淡朦胧的橘黄——
正是被林一感知本能瞬间捕捉到的异样源头。
村子中心的“广场”——无非是稍微宽敞点、
地面被人踩实、还残留着篝火晚会灰烬痕迹的空地——一角,
一根半腐烂的巨大长牙兽骨被深深插在泥地里。
兽骨顶端挂着一面边缘早已破烂、用某种厚皮蒙制的“警钟”。
此刻警钟在风雨中寂然无声,表面布满灰绿色的霉斑和水渍,垂吊的骨槌沉重悬垂。
栅栏豁口附近,一个穿着裹满泥浆的兽皮厚罩袍、
戴着破旧皮盔的男人正背对着旷野方向,小心翼翼地举着一个粗劣的、
嵌着破损暗红晶石(晶石大半已碎裂浑浊,根本不能提供多少光亮)的提灯,
试图看清挂在湿滑木桩上的一张用某种薄脆兽皮制成、边角卷曲破烂的告示。
告示上用某种黯淡炭灰画着几个简单的叉形符号,
和一个蜷曲着类似多腿怪物的抽象图案,下面潦草地写着扭曲的、似乎是某种古老语言的符号。
雨水很快将告示上的炭灰冲刷下几道污痕。
男人焦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重重地叹了口气,提灯里那点暗红微茫几乎被雨线穿透。
另一个方向,离栅栏豁口不远处,靠近村子边沿的一栋最为低矮、屋顶茅草也最薄陋的土石小屋。
“盖伊!轻点!当心那锅根块糊!那是最后的口粮了!”
一个透着极度疲惫和神经紧张的女人沙哑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颤抖的尖利。
屋门半开,里面同样只有昏暗油灯的微光透出,
混合着湿腐的柴烟与闷煮着的、没什么味道的根茎糊糊的气息飘出。
哗啦——!一声瓦罐碎裂的脆响在小屋里响起!
“该死的!不是叫你别转身那么快吗!”
女人的声音变成了绝望的嘶喊,带着哭腔,
“你这个莽撞的蠢货!跟你那死在矿洞里的死鬼老爹一样!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说着,身体佝偻下来,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补丁叠补丁的、浸透雨水冰冷的粗麻布裙子。
摔碎瓦罐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骨架高大却瘦骨嶙峋、脸上还带着肮脏雀斑的少年——盖伊。
他只穿着条破烂的皮短裤,赤着的上身肋骨根根分明,沾满泥灰。
他此刻正慌乱地蹲在地上,看着从碎裂瓦罐里泼洒出来、
混合着泥浆和炉灰渣的半熟糊状物,眼中也是茫然和恐惧。
屋外透进的昏黄微光落在他沾着食物残渣的手上,
照出手背上几道刚刚结痂的、细长狰狞的抓痕。
“妈……”盖伊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试图解释或者道歉。
“闭嘴!”
女人猛地打断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陡然拔高,蕴含着一种更深层的恐惧和绝望,
她神经质地抬头看向屋外那个男人看告示的方向,
又立刻收回目光,身体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别说了……天快黑了……等天彻底黑了……谁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再来……
东边的旧木墙昨晚被啃开了那么大一个洞……你爸留下的那个旧护心铁片……
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挡不住沼爪怖狼的爪子……”
她语无伦次,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指节捏得发白,
“……还有那种该死的岩背铁甲蟹……那鬼东西……居然连石头都啃得动……
它们会钻进来……从地里……从墙根……悄无声息地钻进来……把我们都……”
“闭嘴!妈!我们会修好墙壁的!老塔顿在巡逻!我们能……”
盖伊试图用凶狠的语气强撑着安慰母亲,可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碰触到手背上那几条抓痕——
那是前天晚上,一头被血腥味刺激得发狂的小沼爪怖狼,
隔着塌陷一半的旧畜栏木缝拼命伸爪抓挠的痕迹,仅仅隔着几根腐朽不堪的木头!
若不是老塔顿及时用长矛戳开了那畜生的鼻子,他现在恐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