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此刻,你正趴在沙发上翻我手机相册,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像在赶一场和时光的约会。
我听见你突然“嗤”地笑出声,不用看也知道,准是翻到了你蹲在厨房啃西瓜的那张——
嘴角沾着红瓤,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偷吃到蜜的熊。
上周三的雨下得绵密,你窝在飘窗上打盹,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代码在黑夜里像一串发光的星星。
我举着手机蹑手蹑脚走过去,想拍一张你皱眉的样子,偏巧你突然打了个哈欠,下巴上的胡茬蹭着领口,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没睡醒的水汽。
快门“咔嗒”响时,你猛地睁眼,像一只受惊的猫,伸手就来抢手机:
“删了删了!这模样能当表情包了。”
“就不。”我举着手机绕着沙发跑,你的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响,像在敲一段快活的鼓点。
争执间,我的手肘撞在茶几角,手机“咚”地磕在玻璃面上,屏幕突然暗了又亮,等我们凑过去看时,那张去年在山顶拍的合照没了——
你背着我,我揪着你的耳朵,远处的云海漫过镜头,像一团化开的。
你突然不闹了,指尖在“最近删除”里翻来翻去,指腹把屏幕按得发烫。
“都怪你。”你声音闷闷的,像被雨打湿的棉花,“那是我拍得最好的一张。”
我突然想起拍照那天,你喘着气把我往山顶拖,说“到了山顶给你买冰棍”,结果冰棍化在手里,黏糊糊地沾了满手,你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赔你就是了。”我拽着你的手腕往阳台走。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正从云里钻出来,把晾衣绳上的衬衫照得发白。
“现在拍。”我踮脚去够晾衣杆上的衬衫,想当背景,你却突然把我往怀里一拉,手机举得老高——
快门响时,我正瞪着你,你在傻笑,月亮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像一枚透明的戒指。
“约法三章。”你把新照片设成屏保,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丑照能存,但不许发朋友圈。”
我嘴上应着,转身就把你打哈欠的那张设成了聊天背景,看你发现时跳着脚来抢手机,突然觉得这小小的争执,像一杯加了蜜的柠檬水,酸得人眯眼,甜得人心颤。
今早,整理相册,发现你偷偷建了一个加密相册,名字叫“她镜头里的我”。
我点开时吓了一跳——里面存着我拍的所有丑照:
你顶着鸡窝头煮面的,你被辣椒呛得流泪的,你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粮的,连那张被你吐槽“像一只没睡醒的猪”的打盹照,也安安稳稳躺在最底下。
你端着早餐过来时,我正对着屏幕笑,你突然捂住我的眼睛:
“喂,私闯‘禁地’可是要收门票的啊。”
你说这话时,还捂着我的眼睛,指缝里漏进一点手机屏幕的光,声音里裹着笑,像揣了一颗刚剥开的糖。
我扒开你手指时,正撞见你嘴角那点,没藏住的得意——明知道密码设成我生日藏不住什么,偏要故意留个破绽。
就像小时候藏糖果,总把糖纸露在口袋外面,等着被人发现时,好顺势把甜分给对方一半。
掌心的温度,透过眼皮传过来,带着一点面包的麦香。
“谁让你设的密码是我生日。”我扒开你的手指,看见你耳根红了,像被晨光吻过的苹果。
那一刻,你还在翻相册,突然指着一张我拍糊的照片问:“这是什么?”
我凑过去看,是一团模糊的暖黄,想了半天才记起——
那是去年冬天,你蹲在家里修灯泡,我举着手机想拍你的侧脸,却手一抖,只拍下了你头顶那盏亮起来的灯,光晕里还飘着你的几根头发,像会发光的羽毛。
“这张得留着。”你突然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
“像咱们的日子,有点晃,却暖烘烘的。”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你认真的侧脸,我突然想起外婆的樟木箱,里面藏着她和外公的老照片。
她总说,好照片不用多精致,要能看出日子的温度。
就像照片里外公扛着锄头的背影,藏着田埂的泥土香;外婆纳鞋底的侧影里,缠着棉线的温柔。还有一张拍糊了的,是两人在油菜花田里追跑,只剩下一片晃动的金黄。
我们的相册也是这样:你抢我手机时的急,是怕丑态外传的孩子气;你翻到合照时的软,是藏不住的在意;你偷偷存起那些晃模糊糊的瞬间,是把寻常日子当成了宝贝。
原来,最好的相册从不是精致的摆拍,是那些被时光磨得发旧的瞬间:你抢我手机时的急,你翻到合照时的软,你偷偷存起丑照时的傻。
就像此刻,你把手机举起来,说“再拍张”,我笑着挡住脸,却在指缝里看见,月亮正落在我们的睫毛上,像给这平平淡淡的日子,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你正趴在沙发上,手指划过屏幕,突然指着那张打盹照笑出声:
“你看,你把我拍的,像一只没睡醒的猪。”
我凑过去,看见你耳根泛着红,却把照片设成了聊天背景。
我突然觉得,这些存在手机里的光影,就像散落在日子里的星星,或许不耀眼,却足够照亮每个平凡的夜晚。
对了,我把那张拍糊的灯泡照,设成了相册封面。
你看,连光都知道,最该被记住的,从来不是完美的模样,是那些带着烟火气的、有点傻气的、却闪着暖光的瞬间。
其实,哪用什么加密相册藏着掖着。
你手机里那张我敷着面膜跳脚抢零食的糊照,早被我设成了起床铃;
我相册里你顶着泡沫胡子刷牙的傻样,是你每次晚归时,我亮着灯等你的理由。
那天,我整理云相册,突然发现三年来,存了2380张你的照片——
有你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罐头的侧影;有你修水管时沾着泥的手背;甚至有张你打呼时,被我拍的黑黢黢的轮廓,连脸都看不清,却被我标成“全世界最好看的睡颜”。
你凑过来看时,突然伸手关掉屏幕,把我往怀里按。
“其实,”你下巴蹭着我发顶,声音闷在衣领里,“上次误删的合照,我早存了云备份。”
我抬头时,正撞见你眼里的光,比手机闪光灯亮多了,“知道你总爱翻旧照片,怕你想它。”
原来,这些被镜头定格的丑态与狼狈,从来不是要藏的秘密。
是你愿意在我面前,卸下心防的坦荡;
是我敢把你最真实的模样,收进相册的笃定。
就像此刻,你举着手机要拍我打哈欠的样子,我笑着抢过来,却在镜头里看见我们交叠的影子,被台灯的光拉得悠长,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
这些照片哪是存进了手机里?
是刻进了日子的褶皱里,成了我们吵架时能笑着翻出来的台阶,是平淡日子里突然冒出来的糖,是就算老得看不清屏幕,也能摸着轮廓想起的——
“哦,这是我爱着的人啊,连他的丑样子,我都宝贝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