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跑过去,脚下却像踩着棉花。母亲的身影渐渐淡了,变成一只青鸟,拍着翅膀飞向宫殿,嘴里衔着的,竟是她那本笔记本。
醒来时,天还没亮。魏梦笙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借着月光写道:\"妈在昆仑山有朋友,她们都长着翅膀。\"
千日祭,意味着母亲真的走了很久了。她想起梦里母亲说的\"有些债,总要还的\",忽然觉得手背上有点痒,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天没亮就开始刮大风,卷着沙子打在窗户玻璃上,\"啪啪\"作响。父亲凌晨三点就起了,带着几个亲戚在院里准备搭棚子的材料,木桩的碰撞声混着远处杀羊的闷响,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按西北的规矩,千日祭要请所有送过葬的亲戚回来,在坟前搭棚吃喝,说是要让亡人看看,家里人过得好,不用惦记。魏梦笙穿着母亲留下的蓝布棉袄,跟着父亲往坟地去时。
母亲的坟在县城的西头,风把纸钱吹得漫天飞,像无数只白蝴蝶。亲戚们在坟前摆开长条桌,男人们喝酒划拳,女人们唠着家常,魏梦笙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风掏空了。
魏明亮也来了,王慧没来,说是\"身子不舒服\"。他坐在角落里,闷头喝酒,谁跟他说话都不理。魏梦笙走过去,想叫他,却听见他跟旁边的人说:\"我妈就是被我爸气的,她那个人,心眼小,见不得我爸对别人好,结果自己把自己气没了,唉......\"
魏梦笙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起二姐的话,想起梦里母亲的青衣,想把一切都告诉哥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事,不是说出来就能懂的。
烧纸的时候,风忽然停了。火舌舔着黄纸卷,腾起的纸灰本该往上飘,却在半空打了个旋,凝成个漏斗似的漩涡。魏梦笙和魏明亮跪在最前面,那漩涡径直扑向他们,带着滚烫的热气。
\"烫!\"两人同时缩回手。
兄妹俩的虎口处,赫然各印着个螺旋形的印记,同一位置,同样形状,红得像被火燎过,边缘还起了细密的水泡。那螺旋绕得极规整,像枚刻上去的符咒,烫得人心里发慌。
周围的亲戚都愣住了,父亲掐灭烟头的手停在半空。\"这......这是咋了?\"有个老人颤巍巍地说,\"怕不是老嫂子有啥话要说?\"
二姐魏明珍低声对梦笙说:“谁叫你两今早议论妈来着,现世报啊!”
魏梦笙盯着手背上的印记,忽然想起母亲教她叠纸船时说的话:\"水流打旋的时候,别去碰,那是河神在说话呢。\"
这火里的旋涡,这手背上的印记,大约也是母亲在说话吧。
她看向魏明亮,哥哥的脸色煞白,盯着自己的手背,嘴唇哆嗦着:\"妈......妈这是在怪我?\"
魏梦笙没说话。她摸出怀里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风刚好吹过,把纸页掀得哗哗响。她知道,这螺旋形的印记不是惩罚,是母亲想要诉说的委屈和解释。她很自责,她不该跟着哥哥的想法去误解母亲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