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堆着些破轮胎,老枪就靠在轮胎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手里把玩着颗弹珠,眼神锐利得像鹰。
他没多问,只说自己有办法进去——下个月监狱要招一批外围杂工,他能托关系混进去,到时候找机会动手。
“王浩每周三下午会去操场放风,身边一般跟着三个跟班。”老枪的声音很平静,“我需要一把磨尖的牙刷柄,还有你得保证,事成之后,我能安全出来,并且拿到钱。”
“我给你双倍。”苏明把金条推过去,“但我要他死得明白,得让他知道,是我派人干的。”
老枪拿起一根金条,咬了咬,点点头:“可以。但你得给我准备辆车,在监狱后墙的小树林等着。”
苏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仓库外的风很大,吹得他后背发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王浩之间,只能活一个了。
回到农家院时,王彩儿正给念安讲故事,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
苏明蹲在床边,看着儿子的小脸,心里突然有点慌。他轻轻摸了摸念安的头,在心里说:等这事儿了了,爸一定带你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坐一整天。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着院子里的玉米秸,沙沙作响。
苏明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难熬。但他没得选,为了怀里的孩子,为了屋里的女人,他必须把这条路走到底。
老枪混进监狱的第三周,苏明整宿整宿地失眠。
王彩儿看他眼下的黑青越来越重,总以为他是伤口疼,夜里总起来给他换膏药,冰凉的药膏敷在背上,苏明却觉得心里烧得慌。
这天凌晨,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屏幕亮得刺眼。苏明手忙脚乱摸出来,是个陌生号码,短信只有两个字:成了。
他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抖得厉害,烟刚叼在嘴上,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着。王彩儿被惊醒,迷迷糊糊地问:“咋了?谁啊?”
“没事,垃圾短信。”苏明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烟雾呛得他咳嗽,“你睡吧,天还早。”
等王彩儿睡熟了,他悄悄溜到院子里,给刀疤回了个电话。
“老枪得手了,”刀疤的声音带着点得意,“说是放风的时候跟王浩起了冲突,用磨尖的牙刷柄捅了肚子,血流了一地,送医务室就没气了。狱警说是狱斗,正按规矩查呢,估计最后就是不了了之。”
苏明靠在老槐树上,听着远处的鸡叫,突然觉得浑身没劲。他以为自己会松口气,甚至会笑出来,可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走了一块。“老枪呢?出来了吗?”
“按计划在后墙等着,我派的车已经过去了。”刀疤顿了顿,“他让我跟你说,王浩断气前问了句‘是不是苏明干的’,他没答,就看了看天,那孙子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挂了电话,苏明蹲在地上,烟一根接一根地抽。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的,他却没感觉。
王浩死了,那个追了他大半年、搅得他家破人亡的祸害,就这么没了。
“你在这儿干啥呢?”王彩儿披着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件外套,“天这么凉,快穿上。”
苏明抬头看她,月光照在她脸上,温柔得像水。“彩儿,”他突然说,“咱回老家吧。”
王彩儿愣了愣:“回老家?那儿不是还有……”
“都过去了。”苏明接过外套穿上,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真的,都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明没再提王浩的事,也没说老枪和刀疤。王彩儿好像有预感,也没多问,只是牵着念安的手,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嘴角带着笑。
回到老家那条巷子,张大妈拎着菜篮子在门口等,看见他们眼圈就红了:“可算回来了!你那饭馆我给你照看着呢,锅碗瓢盆都给你擦得锃亮。”
饭馆重新开张那天,苏明特意买了挂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半天,把巷子里的孩子都招来了。
念安穿着新衣服,举着气球在人群里跑,王彩儿系着围裙在灶台忙活,油烟呛得她直咳嗽,却笑得停不下来。
苏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慢慢踏实了。只是偶尔夜里做梦,会梦见监狱的操场,王浩倒在地上,血从他肚子里流出来,像条红蛇。
他想开口说点啥,却总也发不出声音。
有天小李来吃饭,喝了两杯酒,突然说:“明哥,王浩那事,查清楚了,狱斗,跟你没关系。”
苏明夹菜的手顿了顿,没说话,给小李满上酒:“喝你的。”
小李喝得脸通红,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知道,是你办的。明哥,我不劝你,换成我,我也这么干。只是……往后好好过日子,别想了。”
苏明仰头喝了杯酒,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知道小李说的是实话,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事。但那又咋样?他护着了想护的人,守着了想守的家,这就够了。
晚上关了店,苏明牵着王彩儿的手往家走,念安趴在他背上,已经睡着了。巷子里的路灯亮着,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明天给念安报个画画班吧,”王彩儿突然说,“他上次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老师说挺好的。”
“行。”苏明低头看她,“再给你买个金镯子,上次在帝都看见的那款,你说好看的。”
王彩儿笑着捶了他一下:“瞎花钱。”
苏明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风从巷口吹过来,带着饭馆的油烟味,还有王彩儿身上的肥皂香。
他知道,过去的事像块疤,会一直留在那儿,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日子就总能过出点甜来。
走到家门口,苏明低头看了看背上的念安,小家伙睡得正香,口水蹭了他一脖子。
他笑了笑,推开了家门。屋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门缝里挤出来,像块融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