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明天一早，你亲自去趟证券公司，找周敏。”
“周敏？”林飞愕然。
“找她干嘛？她不是周琦派来坑我的吗？”
“对，就是她。”我眼神幽深。
“告诉她，相亲的事，可以考虑。但前提是，她得拿出点‘诚意’来。比如……周琦最近有没有通过她或者她的同事，动用大笔资金进行一些‘特殊’操作？尤其是和‘深科技’相关的。她要是够聪明，就该知道，周琦倒了，她才有活路。我们，是她现在唯一的‘退路’。”
林飞被我大胆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越哥，你这是……要把周敏也拉下水？策反她？”
“不是拉下水，是给她一个选择。”我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那里寒星点点。
“周琦的网铺得太大，太密。赵老四只是他众多爪牙中的一个。想彻底掀翻他，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缝隙，抓住更多线头。周敏……或许就是其中一根。”
“走吧！”我紧了紧衣领，大步走进凛冽的寒风中，背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得很长。
“回家。把刀磨快，等着接招！这盘棋，才刚刚下到中盘。”
林飞看着我的背影，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
他用力点点头，快步跟上。
夜色如墨，吞噬了两个年轻的身影，也将鸿运赌场那闪烁的霓虹招牌，映照得如同蛰伏巨兽猩红的独眼。
……
油腻腻的烤串签子、廉价啤酒的泡沫，还有劣质烟草燃烧后那呛人的焦糊味，混杂在“飞越网吧”浑浊的空气里。
我靠在收银台冰凉的铁皮柜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夕悦刚给我泡的茉莉花茶梗子，目光扫过烟雾缭绕的大厅。
97年1月份的深科技还在账户里稳稳趴着，三个月后才能绽放它真正的价值，而林飞和我联手吃下的那块地皮，此刻正在城市的另一角沉睡于冻土之下，静待解冻。
一切都在按重生后既定的轨迹向前滚动，直到角落里那阵突兀的骚动，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这滩表面平静的浑水。
声音是从靠墙那排“星际争霸”激战正酣的区域传来的。
一个穿着脏兮兮军大衣、明显喝高了的汉子，脸红得像块猪肝，正摇摇晃晃地站在林敏负责的七号机旁边。
林敏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鹅黄色毛衣，衬得小脸愈发苍白，她手里捏着几张零钱，想递给那人找零，手臂却被他油腻腻的大手一把攥住。
“老妹儿……嗝……手真白净啊……”那醉汉打着酒嗝，涎着脸，另一只手竟要往林敏脸上摸。
“陪哥唠……唠五块钱儿的呗？哥有钱……”。
林敏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声音都带了颤音：“你放手！我喊人了！”
“喊啥呀？这儿……不……不就是玩儿的地方嘛……”醉汉嘿嘿笑着，攥得更紧了，身体还往前凑。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林敏脸颊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被激怒的豹子，猛地从旁边一台机器后弹射出来！
是赵鹏。
这小子今天穿了件黑色皮夹克，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头发依旧桀骜地竖着几缕。
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操你妈！爪子往哪儿伸呢？！”
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赵鹏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醉汉的鼻梁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醉汉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压过了网吧里所有的游戏音效和键盘敲击声。
他捂着脸踉跄着后退，鲜血瞬间从他指缝里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刺目的暗红小花。
他像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整个网吧瞬间死寂。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看热闹的兴奋。
赵鹏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
他甩了甩沾着血的右手，指关节处也擦破了皮，渗出血丝。
那股子混不吝的狠劲儿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慌乱地、飞快地瞟向惊魂未定的林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几个硬邦邦的字：“别碰我的人！”
林敏还僵在原地，手里捏着的零钱早就散落了一地。
她看着赵鹏，又看看地上哀嚎的醉汉，大眼睛里全是茫然和后怕，嘴唇微微哆嗦着。
“赵鹏！你他妈疯了？！”一声暴喝从楼梯口炸响。
林飞像头暴怒的狮子冲了下来，后面跟着张浩。
他脸色铁青，几步跨到赵鹏面前，指着地上的醉汉。
“下手没个轻重！打出事你兜着？还是想进去过年？！”
赵鹏梗着脖子，那股混劲儿又上来了，顶撞道：“飞哥！他他妈先耍流氓！摸小敏！我看见了！”
“看见了就能往死里打？这是法治社会！不是他妈你拎板砖拍人的操场！”林飞火气更旺，声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你他妈就是个惹祸精！滚！给老子滚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赵鹏猛地抬头，眼神里第一次在林飞面前透出点受伤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倔强。
他狠狠瞪了林飞一眼，又飞快地、深深地看了林敏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团乱麻。
最终，他一句话没说，猛地转身，撞开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学生，带着一身戾气和血腥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网吧大门。
厚重的棉布帘子被他甩得“啪”一声巨响，来回晃荡。
冷风趁机灌进来，吹得人一个激灵。
林飞余怒未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头对脸色依旧苍白的林敏低吼：“还有你！以后离那小子远点！听见没？那就是个没脑子的混球！惹是生非的主儿！跟他沾上边儿没好事！”
他指着地上的醉汉：“赶紧的，叫俩人给这玩意儿弄出去！看着就他妈闹心！”
林敏被哥哥吼得肩膀一缩，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咬着下唇，默默蹲下身去捡散落的零钱，手指都在抖。
夕悦赶紧过去帮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走过去，递给林飞一支烟，给他点上。
烟雾缭绕中，林飞烦躁地吐出一口：“妈的，越哥，看见没？我就说这姓赵的小子不是个稳当玩意儿！这才来几天？就给我整这么大动静！小敏要是跟他……不行！绝对不行！”
我点点头，没接话。
赵鹏那一拳的狠厉和他看向林敏时那瞬间的慌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在我脑海里交替闪现。
这小子，对林敏的心思，恐怕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深得多，也麻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