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猛地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里面燃烧起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
“明白!”他不再多问一个字,手指重新在键盘上翻飞,调出最高权限的加密程序,将那份该死的联系人信息,连同我们今晚获取的所有核心数据,一层层包裹进最坚固的电子堡垒。
夕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惊惶,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着楼道里的一切动静,如同最警觉的哨兵。
她回头看向我,眼神复杂,低声道:“董乐……她知道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凝重的空气。
董乐,这个带来“传奇”海报、带来“幽灵钥匙”的女人,她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无意中被利用的棋子,还是……另有所图的执棋者?
我走到窗边,手指用力地捏着冰冷的窗框,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目光穿透布满灰尘的玻璃,望向外面被黑暗和未知笼罩的城市。
周琦虽然身陷囹圄,但他留下的网,他那些尚未被拔除的爪牙(张启明仍在逃),还有这突然冒出来的、手握关键资源的表舅……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以一种更隐蔽、更致命的方式潜伏下来,缠绕在我们即将起航的船锚上。
“她必须不知道。”我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至少,现在不能让她知道!浩子,悦悦,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Li ming这条线,我来处理。”
代理权依旧是必须争夺的战略高地,但对手的身份,让这场争夺瞬间从商业博弈,升级为你死我活的暗战。
周琦表舅的身份,是剧毒,也是……
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开始在我脑海中悄然缠绕。
张浩完成了最后的加密操作,重重敲下回车键,屏幕上弹出“最高级别加密完成”的提示。
他长长地、带着疲惫和余悸地吐出一口气,靠回椅背,脸色依旧苍白。
“越哥,东西锁好了。”他哑声道,随即又忍不住追问。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代理……还争吗?”
“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猛地转过身,目光扫过张浩和夕悦惊魂未定却隐含坚韧的脸。
“不仅要争,还要从他周琦的表舅手里,把这代理权,硬生生抢过来!”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激起冰冷的回音。
“他以为靠血缘就能锁死我们的路?做梦!”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得化不开。
但我知道,一场新的、更加凶险的战争,已经在我们毫无防备之时,悄然拉开了帷幕。
而正月十四的这场代码暗战,仅仅是一个开始。
……
正月十五,东北的寒气还未散尽,但被厚厚的棉门帘和屋里蒸腾的热气隔绝在“飞越网吧”外。
厨房里一派忙而不乱,夕悦系着碎花小围裙,正把一大碗调好的黑芝麻糖馅往桌子中央推,白瓷碗边沿沾着点点深色的油亮痕迹。
林敏和她同学李婷在一旁揉着硕大的糯米面团,手指灵活,雪白的面粉沾在两人鼻尖上,像贪嘴的小猫。
“越哥哥,你和飞哥坐着等吃就行,别沾手了!”夕悦抬头看我,鼻尖也蹭了点白,眉眼弯弯,带着不容置疑的当家主事劲儿。
林飞已经老实不客气地瘫在靠墙的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闻言嘿嘿一笑:“听见没,老王,咱俩今儿是老太爷待遇。”他手里捏着个刚搓好的小面球,没什么形状,纯粹是闲不住。
我笑着没接话,目光扫过厨房门口。
赵鹏吊着打了石膏的左臂,像个笨拙的门神蹭进来,想帮忙又怕添乱,眼神总不由自主地往林敏那边飘。
林敏正用力揉着面团,脸颊因为用力微微泛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日光灯下闪着光。
她感觉到视线,没好气地瞪了赵鹏一眼:“看什么看?伤员就老实去沙发待着,别在这儿碍事!”语气凶巴巴,可耳根子却悄悄红了。
赵鹏讪讪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果然乖乖退出去,挨着林飞坐下,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厨房里瞟。
张浩最后一个进来,眼镜片上蒙了层薄薄的白雾,他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眼神扫过厨房里温馨忙碌的景象,最后落在我身上,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韩国Actoz Soft那边的核心数据,彻底加密妥当了。
那惊人的70亿韩元亏损和代理权握在周琦表舅Li ming手里的炸弹,暂时稳稳压在箱底。
“来来来,看看我包的!”林敏捏起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生汤圆,得意地展示。
“像不像小元宝?招财进宝!”
夕悦凑过去看,笑着打趣:“嗯,是挺像,希望吃了真能招财,咱们的连锁网吧和游戏代理越做越大!”她手上动作不停,捏、填、收口一气呵成,小巧的汤圆在她掌心滚动,光滑圆润。
“代理?”赵鹏耳朵尖,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
“悦姐,咱真要搞外国游戏啊?能行吗?老外那玩意儿有人玩?”他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陌生事物的怀疑与好奇。
林飞手里捏的面球“啪嗒”掉在地上,他一骨碌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款传奇游戏代理?老王,夕悦,那家韩国游戏公司的底细调查清楚了?!代理人在哪?”他嗓门洪亮,厨房里揉面的、包馅的都停了下来望向他。
我的心微微一紧,下意识看向张浩,他推了推眼镜,面色平静如常。
夕悦反应极快,嗔怪地白了林飞一眼:“就你耳朵长!这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嘛!你问问张浩,那么大的公司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黑的进去的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别咋呼。”
她巧妙地用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模糊的词,把我们查到的内部“资料”轻轻带过。
林飞狐疑地看看夕悦,又看看我:“真的?那个国内的代理人还没查到?”他显然不完全信。
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顺手把他掉地上的面球捡起来扔垃圾桶,语气轻松:“大飞,你这急性子啥时候能改改?有谱的事儿我能不跟你说?现在真的还没有眉目,想跟韩国的公司盘盘道,哪有那么容易?饭要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急啥?等真有眉目了,咱哥俩再好好盘算。”我加重了“哥俩”两个字。
林飞盯着我看了几秒,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那股子刨根问底的劲儿也泄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两声:“得,算我瞎激动。”他又靠回沙发,指挥赵鹏。
“鹏子,去,把库房那几盏旧红灯笼翻出来,待会儿挂上,应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