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沙海死寂。
北区高台之上,百余具石棺如列阵的幽灵,静默地矗立在残阳余烬之中。
赵明远率领皇城司一队精锐踏步而上,铁靴踩碎焦土,刀锋映着冷光。
他挥手示意,士兵们撬开第一具石棺——
空的。
再开一具,仍是空的。
只有几副锈迹斑斑的铠甲斜倚在内壁,心脏干枯如黑枣,蜷缩在胸腔残骨之间,早已失去血肉与温度。
没有尸体,没有魂魄,甚至连腐臭都未曾留下。
仿佛这些棺椁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埋葬死者,而是为了等待某种东西降临。
赵明远额角渗出冷汗,快步走向最中央那具刻着“赵构”二字的石棺。
他亲自执锤,一击落下,石盖应声裂开。
众人屏息。
棺中并无尸身,唯有一片褪色龙袍残角静静铺展,边缘绣金飞龙仅剩半首,断裂处焦灼发黑;其下压着半枚玉玺,断口整齐,正是建炎三年御赐之物,象征皇权正统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全场死寂。
赵构缓缓走上高台,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像一面战旗在无声飘扬。
他盯着那半枚玉玺,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捏得发白。
“他们在模拟朕的死亡。”他声音低沉,却如寒刃划过众人心头,“不止是刺杀……是篡改国运。”
赵鼎缓步上前,指尖轻抚棺盖上那两个深深刻入石中的大字——“赵构”。
他的目光却落在边缘一行极细的小字上,几乎被风沙磨平。
“这不是墓志铭。”他沉声道,语气凝重如铁,“这是‘承魂谱’。”
“何为承魂谱?”岳飞皱眉。
“古传帝王驾崩之时,天地气运震荡,若有执念未散,可借魂隙寄生。此谱,便是记录历代亡帝临终一刻的气运波动。”赵鼎缓缓抬头,“尤以‘痛失良臣’者为佳,魂隙最宽——因悔恨最深,心门最破。”
众人默然。
岳飞拳头紧握,眼中怒火翻腾。
他怎会不知所指?
十二道金牌召回,风波亭冤狱……若非赵构穿越后力挽狂澜,他也早已成为那“痛失良臣”的注脚。
而如今,敌人竟想用这种方式,伪造一个“悔恨终生”的赵构,让他的灵魂成为开启血月之门的钥匙?
“好毒的算计。”赵构冷笑,眼中却无惧意,唯有滔天怒焰,“他们以为,只要让我背负愧疚,就能夺我意志?”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九面铜镜阵所在之地。
镜阵依旧悬浮半空,青铜表面泛着诡异幽光。
八面镜子中的未来影像早已消散,唯有第九面——那映出白发苍苍帝王的身影,不仅未灭,反而愈发清晰。
镜中人跪坐于太极殿废墟,满头银丝垂落肩头,手中紧握一卷泛黄竹简,正是《出师表》。
他嘴唇微动,似在低语:“相父……朕错了……”
赵构盯着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忽然笑了。
“你想让我变成你?”他冷冷道,“一个老朽昏聩、悔恨终生的孤家寡人?”
青鸾悄然现身,立于镜旁,眉心灵羽微颤:“这不是预示,是诱饵。它们抽取你内心最深的恐惧——怕辜负相父,怕重蹈历史覆辙。一旦你心神动摇,便会被拉入镜中,成为养料。”
“可惜。”赵构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灰白色粉末,轻轻洒向镜面,“朕有系统送的‘驱影香粉’。”
烟雾升腾,镜面剧烈扭曲,如同水面被投入巨石。
那白发帝王的身影开始抽搐、变形,皮肤皲裂,露出背后层层叠叠的黑色经络——竟是由无数冤魂缠绕而成的傀儡!
更惊人的是,在烟雾深处,九面铜镜的背面竟浮现出一条隐秘纹路,彼此勾连,最终指向一个坐标——
临安皇宫,地底三十六丈。
“王仲文!”赵明远咬牙,“他在宫中早设了分阵!这才是镜阵真正的枢纽!”
赵构眼神一厉,当即下令:“赵明远,带上‘火器联动杆’和三枚爆炎弹,秘密南返。潜入地库,找到镜阵核心,在确认位置后埋设‘震荡陷阱’——一旦有人启动共鸣,陷阱逆向引爆,切断能量传输。”
“遵旨!”赵明远抱拳领命。
“记住,”赵构声音陡冷,“不准伤及宫人,只毁机关。朕要的是斩断邪术,不是制造新的冤魂。”
赵明远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赵构一声令下,将士们将剩余石棺尽数拖至高台中央,堆叠成塔。
他亲自点燃猛火油粉,火焰冲天而起,烈焰吞没棺木,灰烬飞扬如雪。
“把这些灰混进炮弹。”他冷声道,“制成‘镇魂炮弹’,专破阴邪之体。等最后决战,我要用它们,轰开地狱之门。”
赵鼎立于火光旁,望着熊熊烈焰,轻叹:“白骨天尊自以为能操控命运,却不知真正的变数,从来不是力量,而是君臣同心。”
赵构望向他,嘴角微扬:“相父说得对。他们不懂,朕这一世,绝不让你再含恨而终。”
话音刚落——
夜半狂风突起!
黄沙如浪卷向天际,沙漠深处传来低沉鼓声,一声接一声,仿佛亿万亡魂齐诵咒语,撼动大地根基。
系统猛然震动,冰冷提示在赵构脑海中炸响:
【警告:未知能量波动正在逼近,来源——漠北深渊】【风起漠北】
夜半狂风撕裂天幕,黄沙如怒涛般席卷苍穹,仿佛整片大漠都在颤抖。
那鼓声愈来愈近,不是来自耳畔,而是自地底深处爬出,直钻入人心最幽暗的角落。
每一响都像亡魂在胸腔内擂动,令人血脉逆流、神志恍惚。
系统骤然炸响,冰冷机械音在赵构脑海中轰鸣:
【警告!
检测到大规模灵魂共振源正在逼近——目标:赵鼎。
能量等级:高危。
推测意图:吞噬执念核心,唤醒‘龙蜕’仪式。】
赵构瞳孔一缩,猛地转身。
只见赵鼎立于火光边缘,脸色惨白如纸,一手按住左胸旧伤,指缝间竟渗出丝丝黑气。
那是建炎年间被秦桧毒害时留下的根毒,如今竟被远方邪力牵引,隐隐欲破体而出。
“相父!”赵构一步跨前,扶住他肩头,声音低沉却如铁铸,“撑住。”
赵鼎勉强一笑,气息微弱:“无妨……老臣这身骨头,早该烂在江南烟雨里了。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替官家挡一次劫。”
岳飞怒目圆睁,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官家!请准末将布三千铁甲环守丞相,哪怕拼死,也要护他周全!”
赵构却抬手制止。
他目光如刀,穿透风沙,望向那鼓声来处——漠北深渊的方向。
嘴角缓缓扬起,带着一丝近乎妖异的冷笑。
“它们想抓赵鼎?”他轻声道,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风吼,“那就……让它们来。”
他猛然挥手,厉声下令:“架引灵篝火!以丞相贴身玉佩为引,燃‘九阳归心焰’,把他的气息……给我散遍整个沙海!”
众将骇然。此举无异于主动暴露命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赵构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它们以为执念是弱点?”他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纹符令,正是系统所赐“国运提升卡”的仿制品——虽不能真延寿,却可伪造出“帝王执念共鸣场”,模拟出赵鼎乃天命枢纽的假象。
“那就送它们一个更香的饵。”
青鸾默然上前,指尖划过眉心,一缕淡银色心咒残痕飘然而出,如羽落水面。
她低声吟诵古语,双袖翻飞间,一座“双生香阵”悄然成型。
阵中气息与赵鼎如出一辙,甚至更深、更痛——那是她以自身觉醒记忆为引,伪造出另一个“悔恨至死”的君臣羁绊核心。
风,在这一刻静了一瞬。
随即,沙暴中骤然裂开数道黑影!
速度快得几乎化作虚影,直扑香阵所在!
“来了!”岳飞横枪而立,正欲出击,却被赵构抬手拦下。
“别动。”赵构眸光如炬,“猎物已入网,现在……该收线了。”
就在黑影触碰到香阵刹那,地面猛地震颤!
八具空棺残骸突然爆燃,火焰呈螺旋状升腾,形成一道逆向封印阵。
那些黑影惨嚎着扭曲挣扎,皮肉寸寸剥落,露出内里由怨魂缠绕而成的枯骨躯壳。
萧无影如鬼魅般自空中落下,手中拎着一只尚未完全消散的黑影,狠狠掷于地上。
他面无表情,屈指一抠,从其脊骨深处剥下一枚泛着血光的骨牌。
赵构接过,指尖拂去尘沙。
图案赫然显现——一只蝉翼紧紧包裹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下方刻着细若蚊足的小字:
“血饲三年,终得龙蜕。”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低笑出声,笑声由轻转厉,最终震得篝火冲天而起!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眼中寒芒暴涨,“你们以为,吃掉相父的遗憾,就能孵出一条龙?”
他将骨牌高高举起,一字一句,如雷贯耳:
“可惜啊,朕的相父,从来不是养料。”
火焰轰然吞没骨牌,映照着他冷峻侧脸。
“他是这万里山河的压舱石——压得住乾坤,也镇得住你们这些,妄图篡改天命的……蛆虫!”
话音未落,千里之外,临安皇宫地底三十六丈,一道尘封百年的青铜门,悄然开启一条缝隙。
幽光流转,似有呼吸,缓缓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