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被撞开的殿门呼啸着灌入,风里卷着血的气味,混着檀香,形成一种让人闻之欲呕的味道。
乾清宫内,太子萧策被堵着嘴,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呜”悲鸣之声。龙鳞卫的强弩依旧高举,黑洞洞的弩机,对准了殿内每一个还敢站着的叛军。
皇帝视线落在萧衍的身影上,“你说,朕是该先给你一个交代,还是你给朕一个交代?”
萧衍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原来一切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苏晚晚站在萧衍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她的心跳如擂鼓,深刻的体会到:天威难测!真正的猎人,一直高坐云端,旁观着这场自相残杀。
从太子逼宫,到三皇子横死,所有人的每一步,都在皇帝的算计之内,他用太自己的手,废了太子,三皇子的死多半也是皇帝的手笔。
现在,轮到他这个“救驾有功”的六皇子了。
萧衍依旧维持着伏跪的姿势,他没有抬头,“回父皇,儿臣不敢要父皇的交代。”他重重的叩首,“儿臣只愿父皇给儿臣一个交代的机会。”
萧衍语毕,仍维持着跪拜的姿势。
皇帝闻言,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用那柄乌木戒尺,在掌心轻轻敲击,一下、两下......许久后才开口,“说下去。”
“儿臣奉旨督办苏记食肆一案,查到三哥与东宫皆有牵涉。今夜凤坤宫大火,儿臣唯恐证人与证物有失,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萧衍的声音逐渐沉稳下来,他将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框死在“奉旨查案”范围内,“儿臣赶到之时,火势已然失控,三哥他也已经遇害。现场混乱,人心惶惶,儿臣只顾着护送受惊的母后,未能仔细勘察。三哥之死,太过蹊跷,儿臣以为,此事背后,必有惊天阴谋。”
他没有提那枚私印,萧衍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孺慕之情,“儿臣恳请父皇,将彻查三哥死因的担子,交给儿臣!儿臣定会查明真相,将那弑杀皇子、意图搅乱朝纲的幕后真凶,缉拿归案!向父皇做个清清楚楚清楚明白的交代。”他把那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刀,恭恭敬敬地递回了皇帝手中。
大殿之上,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这个他一直以来最不放在心上的儿子,他的眼中,终于透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欣赏和审视,“好。”
皇帝终于开了金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他将手中的戒尺,轻轻放在了御案之上,“三皇子萧煜遇刺一案,就由你全权主理。御前三司,以你为首。”
萧衍再次重重叩首,“儿臣,遵旨!”
“不过……”皇帝的话锋陡然一转,刚刚缓和下来的空气,瞬间又被紧张起来,他的视线越过萧衍,转向了殿外,“朕给你三日时间。”皇帝伸出三根手指,“三日之内,朕要看到凶手的人头。”
皇帝的语气依旧温和,却让殿内所有人背脊发凉,“若是查不出来……”他顿了顿,看着萧衍那僵硬的身形,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朕就只能认为,是你监守自盗,弑兄夺权了。届时,朕会亲自给你三哥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下,皇帝便站起身,看都未看被拖拽出去疯癫的太子,转身走入了内殿,福总管看了一眼萧衍,就立即跟着皇帝离开。今夜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仿佛只是皇帝饭后随意摆弄的一局棋,棋局终了,他便要去安寝了。
龙鳞卫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显也领着禁军,押解着残余的叛党,退出了大殿。空旷的乾清宫,只剩下萧衍和苏晚晚,以及他们身后,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
萧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膝盖早已跪得麻木,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苏晚晚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忧虑。
这场仗,他们看似赢了,太子倒了,三皇子死了,萧衍成了最大的赢家。可谁又知道,前方是不是一个更深的泥潭呢?
“王爷。”韩世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您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先行告退了。”
“有劳韩大人了,今夜就先回府休息吧。”萧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几人前后走出乾清宫,殿外的台阶下,皇后一身素衣,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烟灰,她被两名健壮的宫中嬷嬷左右搀扶着,眼神空洞,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苏晚晚的目光与她对上的那一瞬间,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嘴角忽然微微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在说:这出戏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