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王死死盯着侍毅变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了,他的尚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受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苦?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你……你刚才……说什么?你……你是……尚儿?尚儿?!那孽障狄戎……他……他竟敢如此害你?!” 巨大的冲击和极致的愤怒让北境王浑身都在颤抖。
“父王!是我!” 侍毅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用力点头。
北境王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来人,传旨!立刻……立刻将那逆子狄戎……”
“父王!不可!” 侍毅急忙按住激动的北境王,压低声音急道,“父王息怒,此刻万万不可冲动!”
北境王怒视着他:“为何?!朕要废了他!朕要将他千刀万剐!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侍毅眼神锐利,快速分析道:“父王,狄戎运作多年,朝中党羽众多,尤其掌握着部分王城卫戍。若您现在贸然下旨废黜,他狗急跳墙,必然煽动党羽作乱。届时王城动荡,必然内乱,再加上楚怀蘅虎视眈眈,北境危矣。”
他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目光恳切而坚定:“父王稍安勿躁!此事,需借楚怀蘅这把‘刀’!他入城,必有所图,狄戎盗粮之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需暗中引导,让他和狄戎‘意外’相遇、冲突,借楚怀蘅之手除掉他。如此一来,是楚怀蘅杀了北境二皇子,是两国之仇,朝臣只会同仇敌忾,矛头一致对外。待尘埃落定,儿臣再以‘狄尚’的身份现身,顺理成章,拨乱反正!”
北境王剧烈喘息着,胸中怒火翻腾,但侍毅条理清晰的分析,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
他看着眼前这个历经磨难、脱胎换骨的儿子,眼中充满了心痛、愧疚和一丝欣慰。
可是儿子这么聪明,又像预谋了很久,让他有些许不安。
最终,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依你……就依吾儿之计。只是……委屈你了。” 他伸出手,颤抖的抚摸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脸颊,老泪纵横,“朕的尚儿受苦了……父王对不住你……”
侍毅握住父亲的手,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久违的、属于父亲的温度,哽咽道:“能回到父王身边,儿臣不苦。”
他顿了一下,郑重道:“父皇,儿臣身份之事,还需暂时保密。在狄戎伏诛之前,切勿对任何人提起。以防走漏风声,功亏一篑!”
“朕……明白。” 北境王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属于帝王的冷厉光芒。
父子二人,在经历了生离死别和无尽猜疑后,终于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敌人和深埋的血脉亲情,达成了最紧密的同盟。
一场针对狄戎的致命杀局,正式启动。
——
烛火摇曳,映照着北境王狄骁日渐红润的面庞,与殿外刻意营造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
福公公躬身禀报:“陛下,早朝已按计划取消,所有奏章皆由内侍省呈入,言明陛下需静养,不接见任何大臣。老神仙说陛下脉象平稳,只需再调理数日便可无虞。”
北境王放下手中奏报,眼中闪过一丝历经劫波后的锐利与一丝失而复得的暖意。
侍毅的悉心照料,加上得知狄尚还在人间,如同最好的良药,气色好了很多。
他沉声道:“外面风声如何?”
侍毅嘴角微冷:“二皇子府依然夜夜笙歌,酒气熏天。宫里每传出一次陛下‘病危’的消息,二殿下府上的歌舞便更喧嚣几分。据说,摔杯砸盏,狂言无忌,俨然已视己为储君。”
北境王闭上闭眼,手指无意识的在锦被上敲了敲,再睁开时只剩一片帝王心术的冰冷:“继续放消息,就说朕……恐熬不过这个月了。”
——
二皇子府
狄戎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中金樽摇晃,美酒泼洒。
丝竹管弦靡靡,舞姬腰肢如水蛇般扭动。
他搂着一名歌姬,放声大笑:“听见了吗?老东西快不行了!这北境的江山,终究是本皇子的囊中之物!哈哈哈哈哈!”
心腹匆匆而入,附耳低语。
狄戎醉眼迷离的听罢,突然推开歌姬,眼中射出贪婪与急切的光芒:“周文渊?他终于到了?备马!”
他满脑子都是与这位权势颇高的大楚重臣敲定最后的颠覆计划,登上那至高宝座,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禁足。
——
万来客栈
蓝芯兰指尖夹着一枚黑玉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一响。
门外传来低语:“小姐,狼出府了,朝春风楼方向。”
蓝芯兰眉梢微挑,唇边绽开一抹冰花般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
“好,”她起身,声音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让‘影子’戴上斗笠去春风楼天字三号房候着。告诉阿南,该她登场了。再请侍毅和楚怀蘅来看戏。” 她理了理衣袖,对一旁的侍卫说:“备车,春风楼。”
说罢,带着邪魅的笑意,推门而出。
——
春风楼
雕梁画栋的春风楼,此刻暗藏汹涌。
天字一号房:侍毅静立门侧,目光如鹰隼扫视着门缝外的动静。北境王端坐主位,一身常服掩不住久居上位的威仪,他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着即将爆发的雷霆。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肃杀。
天字二号房:斗篷帽笠遮面的“周文渊”静坐阴影中,身形气质模仿得惟妙惟肖。南之枝已换上侍女的碧色衣裙,低眉顺眼的侍立一旁,袖中藏着特制的药粉,眼神偶尔瞟向门口,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意。
天字三号房:蓝芯兰姿态优雅的烹茶,水汽氤氲。楚怀蘅端坐如松,目光沉静,仿佛只是寻常饮茶。陈锋则按刀立于楚怀蘅身后,如同一柄出鞘半寸的利刃,警惕着四周。
楼外,无数乔装的精锐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狄戎那几个趾高气扬的随从,早已在悄无声息中断了气息,被拖入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