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苑中几日相对的平静,被一阵粗鲁的脚步声和着流里流气的哼唱骤然打破。
云芷正于院内石凳上翻阅翠儿这几日留心记下的琐碎信息,闻声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翠儿则如受惊的小兔,猛地放下手中洒扫的活计,下意识地挪步挡在云芷身前,尽管她自己的小腿肚已在微微打颤。
来者正是丞相府庶子,柳媚儿所出的云枫。他一身锦袍穿得歪斜,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脸上挂着纵欲过度的虚浮与倨傲,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家丁,一看便是惯会欺压弱小的恶奴。
云枫摇着折扇,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在云芷身上扫荡,眼中闪过惊艳与淫邪之色。几日调理,云芷早已非初见时的枯槁模样,虽衣衫依旧素旧,但肌肤渐润,眸若清泉,那份沉静中透出的清冷气质,反而更勾得这等纨绔心痒难耐。
“哟,这不是我那位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大姐姐吗?”云枫语调轻浮,用扇子遥指云芷,“几日不见,倒是出落得水灵了不少,看来乡下水土也没那么差嘛?早知道,当初弟弟我该多去‘探望探望’你才是。”
他话语中的侮辱意味毫不掩饰,身后的家丁发出猥琐的附和笑声。
翠儿气得脸色发白,强忍着恐惧,颤声道:“三、三少爷,请您放尊重些!这是大小姐的院子……”
“滚开!哪里轮到你个贱婢说话!”云枫不耐烦地一挥扇子,直接打向翠儿的脸。
翠儿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挡,却被扇骨击中手臂,痛得她踉跄一步,又被云枫顺势狠狠推了一把。
“哎哟!”翠儿瘦弱的身躯哪经得住这般力道,惊呼着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云芷眸光一凛,身形微动,并非去扶翠儿,而是疾速探手在翠儿后腰处巧妙一托一送,卸去了大半力道,让翠儿只是跌坐在地,并未重重摔伤。同时,她已悄然将一枚细若牛毛的银针夹于指缝。
“小姐!”翠儿跌坐在地,又惊又怒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更多是担忧地看向云芷。
云芷并未看她,只是冷冷地盯着云枫,那目光冰寒刺骨,竟让云枫嚣张的气焰为之一窒。
但云枫很快恼羞成怒,他竟被一个“乡野村女”的眼神吓住?他上前一步,伸手便欲去摸云芷的脸蛋,嘴里不干不净地笑道:“好姐姐,躲什么呀?让弟弟好好看看你……啊——!”
话音未落,骤然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还夹杂着控制不住的狂笑。
只见云枫那只伸向云芷的咸猪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是突然被点了笑穴,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啊!哈哈……怎、怎么回事?!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涕泪横流,完全无法自已,想要站稳都难,只能滑稽地扭动着身体,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模样。
两个家丁和跌坐在地的翠儿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唯有云芷,面色平静如初,仿佛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与她毫无干系。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电光火石间,那枚银针已精准地刺入了云枫腰侧的“笑腰穴”。
云枫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几乎喘不上气,脸色由红转青,显得痛苦万分。他试图控制,却根本做不到,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院外的仆妇被这惊天动地的笑声吸引,纷纷探头探脑,却无人敢上前。
云芷这才缓缓弯腰,将吓呆了的翠儿扶起,低声问:“可摔着了?”
翠儿茫然地摇摇头,看着笑得几乎瘫软在地的云枫,结结巴巴道:“小、小姐……他、他这是……”
“许是突然犯了癔症。”云芷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笑得如此厉害,怕是会惊动府里更多人。翠儿,去把院门关上。”
翠儿如梦初醒,慌忙跑去关院门,将那些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
云枫仍在疯狂大笑,已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浑身抽搐,眼看就要背过气去。两个家丁手足无措,想去扶又不敢碰。
云芷冷眼瞧着,算着时间。这“笑腰穴”之效虽烈,但久了恐真伤及肺腑,她此刻还不想让云枫死得如此轻易。
而且,这动静,也该引来该来的人了罢?她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院墙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