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举公廨外火把通明,甲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周永年带着大队官兵,已将院落围得水泄不通。他站在雨中,官袍下摆已被打湿,脸上却带着志在必得的阴沉笑容。
“慕容大人,本官接到密报,你此处藏有与海盗往来之密信账册!还请开门,容本官入内搜查,以证清白!”周永年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虚伪的关切与不容置疑的压迫。
公廨内,常五带走的皆是精锐,留下的护卫面对如此阵仗,不免面露惶然。文远站在门后,眼神冰冷。他知道,这所谓的搜查,不过是栽赃陷害的前奏。一旦放他们进来,伪造的证据顷刻间便能置他于死地!
绝不能让他们踏入半步!
文远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龙珠紧紧握住。他不再犹豫,心神沉入其中,引导着那一丝来自归墟的、苍茫而威严的气息,缓缓释放!
起初,只是他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但紧接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门外,正准备下令强攻的周永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盯上,呼吸骤然困难!他身边的官兵更是骚动起来,马匹不安地嘶鸣,手中的火把光芒竟开始摇曳、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怎么回事?!”周永年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除了雨声,并无异状,但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却真实无比!
就在这时,公廨紧闭的大门,突然自内向外,无风自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慕容文远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之后。他并未出门,只是静静站立。然而,在周遭火把诡异摇曳的光芒映衬下,他手中那枚龙珠正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温润光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晕之中。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永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惊疑不定的官兵耳中:“周大人,你要搜的,是这些吗?”
随着他的话语,龙珠光芒微涨,那苍茫的威压更盛!周永年与一众官兵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看着光芒笼罩下的文远,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位被停职的官员,而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
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彻底击溃了官兵们的心理防线。什么搜查,什么命令,在未知的神秘与恐惧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周永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文远:“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妖法?”文远嘴角泛起一丝讥诮的弧度,“此乃海外异人所赠辟邪珠,专照世间魑魅魍魉,人心鬼蜮!周大人心中无鬼,何惧光明?”
他向前踏出一步,龙珠光华流转,逼得周永年又连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尔等听令!”文远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惧色的官兵,声音陡然转厉,“本官慕容文远,蒙冤待参,然皇命未夺我官身!此刻,有奸佞构陷,欲行不轨!尔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可助纣为虐,行此犯上作乱之举?!若再进一步,休怪本官……请圣珠显威,涤荡妖氛!”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更是借龙珠之威,将对方的行为定性为“犯上作乱”!那些官兵本就是听令行事,此刻被神异景象所慑,又被文远气势所迫,哪里还敢上前?纷纷看向周永年,等待他的指示。
周永年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文远还有这等鬼神莫测的手段!眼看军心已散,若强行下令,恐怕立刻就会激起兵变!他死死盯着文远手中那发光的珠子,心中骇然之余,更是涌起一股极致的贪婪——此等异宝,若能为蔡相所得……
然而,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咬碎钢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一个慕容文远!我们……走!”
说罢,恨恨地一甩袖,带着心有不甘却又如释重负的官兵,狼狈退去。包围顷刻瓦解。
公廨大门缓缓合上。
文远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才微微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强行催动龙珠气息,对他心神消耗极大。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争取到的时间有限。
“立刻清理痕迹,加强警戒!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文远沉声吩咐。
与此同时,远在明州的苏府,也迎来了转机。
被软禁的苏清婉,接到了同盟成员冒着风险传递进来的消息:汴京已有御史风闻东南之事,上本参奏蔡京“纵容党羽,苛虐商民,贻误漕运”!虽然未能动摇蔡京根本,但已引得龙颜不悦,下旨申饬!
几乎同时,前往静心庵送经文的赵管事也带回了一个蜡丸。明月破开蜡丸,里面是一张更详细的草图,标注了永丰仓附近几条隐秘水道和一处废弃的漕帮码头,旁边还有慧明师太的一行小字:“水落石出处,当在子夜时。”
明月立刻将草图与父亲笔记中关于漕运水道暗桩的记载相互印证,一个完整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她设法将新的信息,连同汴京的消息,一起送到了苏清婉手中。
清婉得到消息,精神大振!她立刻抓住汴京申饬蔡京的契机,向负责看守的胡指挥使施压,言辞犀利地指出其行为已引起朝野非议,若再不收敛,必成弃子!
胡指挥使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辈,闻听京中风向有变,顿时慌了手脚,态度明显软化,对苏府的看守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密。
杭州,提举公廨。
文远很快收到了明州传来的好消息,以及明月送出的第二份关键草图!他看着那标注详细的废弃码头,眼中光芒大盛!
“常五叔那边有消息了吗?”他急问。
“刚刚接到飞鸽传书!”一名护卫兴奋地呈上一个小竹管,“常五爷得手了!他们在那个废弃码头,人赃并获,抓住了正在交易私售军粮的杜七和刘能!还拿到了刘能亲笔记录的、与隆昌号分赃的暗账!”
铁证如山!
文远猛地站起身,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反击的时刻,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奋笔疾书。他要将蔡京党羽私售军粮、构陷大臣的罪行,连同所有确凿证据,直接上达天听!这一次,他不仅要为自己洗刷冤屈,更要让那权奸,付出惨痛的代价!
窗外,雨势渐歇,一缕微光刺破厚重的云层。
黎明,将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