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那颗温润的龙珠,慕容文远感到自己与这片名为“归墟”的神秘水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他闭上眼,不再依赖肉眼,而是凭借这种新生的感应去“看”。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几条蜿蜒的光路,如同星图脉络,交织在这片幽暗的水域中。其中一条,散发着微弱的、与外界相连的“生”的气息。
“这边走。”文远睁开眼,指向一个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那里看似是更加深邃幽暗的水域,但在他的感知中,那里有一条隐藏的“水路”。
常五和那名护卫对文远已是无条件的信服,尽管心中惴惴,还是强撑着起身,跟随文远再次踏入水中。
这一次,水中那股粘滞的力量似乎消失了,游动起来轻松了许多。在龙珠微光的指引下,他们穿过一片片奇异的水下丛林(那些散发着各色光晕的巨大藻类和水晶般的珊瑚状结构),绕过几处散发着危险吸力的暗流漩涡,最终抵达了一面看似是天然形成的、布满发光苔藓的岩壁前。
岩壁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水草半遮掩的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洞内漆黑,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泥土气息的风。
“出口应该就在这里。”文远笃定道。他能感觉到,洞口的另一端,连接着外界。
常五率先钻入洞中探路,确认安全后,文远和那名护卫紧随其后。洞穴初时狭窄潮湿,只能匍匐前行,但越往前,空间越大,地势也逐渐向上。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以及哗哗的水声。
当他们终于钻出洞口,重见天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湍急河流的岸边,四周是茂密的、与落星陂截然不同的山林。回头望去,哪还有什么洞穴入口,只有坚实的岩壁和奔流的河水。他们已然离开了那片诡异的归墟秘境,出现在了距离落星陂不知多远的地方。
阳光刺眼,空气清新,恍如隔世。
“总算……出来了!”那名护卫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常五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检查着自己腿上的伤口。文远则第一时间抬头辨认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颗在阳光下光华内敛的龙珠,小心地将其收入怀中。此物关系重大,绝不可轻易示人。
“这里应该是淮水的一条支流,我们得先找到人烟,确定位置,然后尽快返回明州。”文远沉声道。归墟之行收获巨大,但也耗费了太多时间,他无比担心明州的局势。
三人沿着河岸向下游行走,幸运地遇到了一个砍柴的樵夫,问明此地竟已在淮安府以南百余里外。他们不敢耽搁,花重金雇了车马,日夜兼程,赶往最近的城镇,然后换乘船只,沿运河南下。
一路上,文远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消化着从龙珠中获得的信息碎片,以及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归墟的见闻颠覆了他的认知,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那双凤玦和归墟的秘密,牵扯之广,远超想象。
十数日后,风尘仆仆的三人终于回到了明州地界。
越是靠近苏家,文远心中的不安感就越发强烈。码头上似乎一切如常,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紧张。苏家的铺面虽然照常营业,但往来伙计的神色间,却少了几分往日的从容,多了几分谨慎与焦虑。
文远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望海楼。
如今的望海楼,已然成为海商同盟的重要据点。然而,当文远踏入大堂时,感受到的不是同盟初立时的蓬勃朝气,而是一种压抑的沉闷。几个相识的商户东主见到他,先是惊喜,随即面露忧色,欲言又止。
“姐夫!”苏玲珑得到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从后堂冲了出来,见到文远,眼圈瞬间就红了,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文远心中一沉,强自镇定:“别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玲珑将他拉到密室,关紧房门,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走后没多久,汴京的旨意就到了!不是召见,是问罪!”
“问罪?”文远瞳孔一缩。
“说是有人参奏我们苏家‘勾结海盗,垄断海贸,蓄养私兵,图谋不轨’!还有模有样地拿出了些‘证据’!”玲珑气得浑身发抖,“官府已经派人封查了我们家好几处产业和库房,说是要彻查!大姐为了稳住局面,连日周旋,人都瘦了一圈!同盟里也有些人心浮动,生怕被我们牵连!”
文远脸色冰寒。果然,对方见“召见”之计可能受阻,便直接撕破脸,动用官面力量进行打压了!这罪名一旦坐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老夫人呢?明月呢?”文远急问。
“祖母气得旧病复发,好在没有大碍,现在在静养。二姐她……”玲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愤怒与无奈,“前日,知府衙门派人来,说是请二姐过去协助调查一幅什么古画的来历,去了就一直没回来!大姐去要人,他们只说是‘保护’,软禁在衙门的后院里了!”
明月被软禁了!文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对方这是要将苏家彻底逼入绝境!动清婉可能引起激烈反弹,便拿看似最柔弱、又与文远关系微妙的明月开刀,既是威胁,也是试探!
“赵家那些余孽,还有北边来的那伙人,有什么动静?”文远强迫自己冷静,声音沙哑地问。
“赵家那边倒是消停了,估计是没用了被抛弃了。但北边那伙人……”玲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们好像和官府的人搅到一起了!我的人看到那个为首的家伙,自由出入知府衙门!而且,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把我们家之前被赵元丰打压时藏起来的一些老宅子都翻了个底朝天!”
北方寻宝人竟然与本地官府勾结在了一起!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双凤玦!如今借着官府的势,更是肆无忌惮!
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苏家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文远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迷茫与犹豫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然。归墟的秘密、龙珠的传承、穿越的真相……这些固然重要,但眼下,他首先要做的,是守护!守护这个给予他归属感的家,守护那些他在乎的人!
他看向玲珑,一字一句道:“告诉我,现在明州城里,谁主事?谁在针对苏家?”
是时候,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付出代价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