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雾气在天幕裂缝中翻涌得愈发狂暴，原本只是丝丝缕缕的气流此刻已成奔腾的洪流，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倾泻而下。大地在震颤，废墟上的碎石随着某种无形的韵律跳动，福林扶着断墙的手猛地收紧——那不是虚无亲王分身出现时的悸动，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磅礴的力量正在穿透次元壁垒，仿佛有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即将睁开双眼。
他刚包扎好的伤口在这股威压下隐隐作痛，方才与虚无亲王分身死斗留下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抬头望去，裂缝中央的雾气正剧烈旋转，形成一道漆黑的漩涡，漩涡深处隐约可见闪烁的血色光点，像是某种生物的瞳孔。
待雾气稍散，福林才看清来人模样——他面容削瘦，颔下三缕墨髯随风飘动，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一双眸子竟是赤红色的，像是两团燃烧的炭火。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双手，指节处隐约可见森白的骨甲，五道尖锐的骨爪从指缝中弹出，泛着冷冽的寒光，如同金刚狼的利爪般锋利，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却又藏着令人胆寒的暴戾，活脱脱像是从血池里泡过的王侯。
“这股气息……”福林喉头发紧，这人明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可那份压迫感却比任何亡灵都要恐怖，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单个生灵，而是千军万马踏过尸山血海的戾气凝聚体。
嗜血君主缓缓落地，玄色锦袍扫过焦黑的地面，竟未沾半点尘埃。他抬手活动了下手指，骨爪在空气中划过，发出“嘶嘶”的锐响，赤红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废墟，最后落在福林身上，那目光像是带着钩子，要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细看。
“难道……这就是失败了吗？”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福林的指尖微微颤抖。虚无亲王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这片废墟，还没找到任何同伴，那所谓的“集结力量”，此刻看来竟像是个笑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铠甲上的裂痕与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苦战。连虚无亲王的分身都险些让他丧命，眼前这位可是对方口中“强百倍”的父王……
“我真的能够阻止他吗？”疑问在心底盘旋，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
“就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嗜血君主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玉石相击，又带着点铁锈的涩感。他赤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打量福林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骨爪轻轻敲击着掌心，发出“咔咔”的轻响，“人类，看起来平平无奇，倒不像有这等本事。”
福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沉声道：“我并不算强。”
嗜血君主挑了挑眉，三缕长髯微微晃动，似是觉得有趣：“哦？”
“虚无亲王最后……是放了水的。”福林望着对方赤红的眼眸，语气坦诚，“若不是他心存善念，我根本没机会战胜他的分身。”
嗜血君主沉默片刻，赤眸中红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喜怒：“那小子，终究还是念着些旧情。想当年他初入亡灵界时，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性子。”
他抬手一挥，玄色袍袖卷起一阵腥风，只见以他为中心，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圈暗红色的纹路，如同用鲜血画就的阵法，迅速向外扩展，形成一个丈许见方的结界。结界边缘升起淡红色的光幕，上面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流转，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动。
“你说得不假，”嗜血君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本无意与人类为敌。但被这召唤阵强行拽到此界，便得守此地的规矩——要么完成献祭，要么分身溃散，而分身一灭，如若不然我们在亡灵界的主身也会被规则之力吞噬，从此烟消云散。”
他赤眸看向福林，目光锐利如刀，骨爪在身前微微张开，寒光更盛：“但我也曾是人类，我给你，或者人类一个机会一个机会。”
“这结界便是战场，”他指了指脚下的血色纹路，“你若能胜我，不必费心去关什么召唤阵，我等亡灵的分身自会被永远困在此地，半步也不会踏出结界。”
福林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但若是有旁人闯入这结界，”嗜血君主话锋一转，语气冷了几分，“生死各安天命。我等身上的骨血、魂火，对你们人类而言也算得上好材料，权当是给你们留的一点余地，算是我为人类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他顿了顿，玄色袍袖下的手轻轻握住了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通体血红，像是用整块血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可你若败了……”赤眸中的红光骤然炽烈，嗜血君主的声音里染上了杀意，骨爪猛地向前一探，五道残影在空气中划过，“我麾下大军自会冲出结界，见人便杀，直到有人能拦住我们为止。”
“呵呵，看来我是没有选择了。”福林苦笑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既然如此，能否稍等片刻？我需要整理一下装备。”
嗜血君主眉头微蹙，赤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喃喃道：“我也控制不住体内的杀戮本能，最多给你两分钟。”他抬手看了眼腕上那枚刻着骷髅纹路的骨环，“两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好自为之。”
“足够了。”福林心中一紧，立刻动了起来。他深知这两分钟的珍贵，不敢有丝毫耽搁。只见他迅速后退几步，避开嗜血君主的视线范围，反手点开技能栏，激活了“篝火”技能——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遭的阴冷，也照亮了他沾满血污的装备。
他先将身上的兵器与铠甲一件件卸下，放在篝火旁的修理台上。随着工具的嗡鸣，破损的刃口被磨得锋利如新，凹陷的甲片被敲打得平整光滑，断裂的锁链也重新接好。修复的同时，他从背包里摸出一堆闪烁着微光的强化石，指尖在武器上一点，强化界面瞬间展开。
“叮——武器强化+1！”
“叮——武器强化+2！”
……
强化的提示音接连响起，武器上的光芒越来越盛，从最初的银白色逐渐染上淡金色，又转为深邃的暗紫色。福林的动作极快，眼睛死死盯着界面上的数字，直到强化等级跳到“20”时才猛地收手——再强化下去风险陡增，且时间根本不允许。他甚至来不及顾及铠甲，只能匆匆将修好的甲片重新穿戴整齐，武器的重量因强化变得沉甸甸的，握在手中却格外踏实。
更让他安心的是，这片区域似乎萦绕着一股神秘力量。他从背包里拿出几瓶恢复药剂，仰头灌下时发现，药剂的冷却时间竟消失了，暖流源源不断地涌遍全身，伤口的刺痛感在飞速消退。“看来运气不算太差。”他暗自庆幸，随即深吸一口气，激活了变身技能。
光芒闪过，福林的身形发生了显着变化：原本的皮甲覆盖上一层厚重的白色鳞片，肩甲向外突出形成尖锐的骨刺，背后展开一对半透明的光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守护光环——这一次，他放弃了追求极致力量，转而将所有属性点都加在了防御力上。武器已有足够的强度，现在他要做的，是撑到最后。
“呦，这个样子才有点像样。”嗜血君主看着他变身的模样，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语气里带了点赞许，“看来你在人类当中，也算是佼佼者。还是说，你们人类都能进行这种变身？”
“只要是觉醒者都可以变身，而我也只是一般。”福林握紧强化后的武器，光翼轻轻扇动，“其实我真的拦不住你，但你也不用担心，一定会有更强的人类将你们打败。”他望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诚恳，“所以如果可以，我若败在你手下，能否不要让大军冲出结界伤害无辜？我相信会有更强的人来打败你们，解除召唤阵。”
嗜血君主沉默片刻，颔下三缕长髯在结界卷起的腥风中轻轻晃动，赤眸中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与某种本能较劲。
“其实我也不想。”他的声音比先前低沉了几分，玄色袍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但真的没有办法。没人能阻止我，我们就必然会冲出结界——这是亡灵的天性，也是被召唤到此界的规则，由不得我。”
他抬眼看向福林，赤眸中那丝难得的犹豫渐渐被猩红吞噬，周身的血气翻涌得愈发浓烈：“你好自为之吧。时间到了……我不想再控制这股杀意，太累了。”
骨爪缓缓抬起，尖端划破空气，带起尖锐的呼啸，暗红色的能量在爪尖凝聚成一点血光。
“希望你……能打败我吧。”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他眼中的挣扎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暴戾与决绝。骨爪挥出的瞬间，整个结界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五道血色残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福林而来。
“那如此说，照你如此说的话，那我之战不能败了，杀！”
福林一声低吼，将强化至20的武器横在身前，瓷白色的鳞片在血色结界中泛着温润却坚韧的光。背后的光翼猛地扇动，带起一阵疾风，他拖着尚未完全恢复的伤腿，竟迎着那五道血色残影冲了上去——没有退路，也不能退。
武器与骨爪在半空碰撞的刹那，发出的不是金属交击的脆响，而是如同巨石碾过骨骼的闷响。嗜血君主的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五道寒光几乎同时落在福林的武器与铠甲上，火星炸开的瞬间，福林只觉得手臂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铛！铛！铛！”
连续三记重击落在肩甲上，瓷白色的鳞片应声凹陷，守护光环剧烈闪烁，几乎要溃散开来。福林借着反作用力侧身翻滚，躲开了紧随而至的横扫，骨爪擦着他的腰侧掠过，带起的劲风瞬间撕裂了鳞片下的皮肉，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却在接触到神秘力量的瞬间被药剂的暖流压制。
“来得好！”嗜血君主赤眸中红光暴涨，身影如同鬼魅般跟进，骨爪交替挥出，时而如毒蛇吐信般刁钻刺出，时而如巨斧劈砍般沉重落下，每一击都精准地锁向福林的破绽。
福林咬紧牙关，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防御上。他不再主动进攻，只借着光翼的灵活辗转腾挪，武器如铁壁般护住周身要害，任由骨爪落在武器或铠甲上，硬生生承受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巨力。每一次碰撞都让他喉头发甜，伤口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神经，但他握着武器的手却越来越紧——他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哪怕多撑一秒，或许就有转机。
“人类，你的韧性倒是不错。”嗜血君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攻势却愈发凌厉，骨爪上的血色能量几乎凝成了实质，“但韧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一道爪风突破防御的缝隙，狠狠抓在福林的左臂上。瓷白色鳞片应声碎裂，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浮现，鲜血喷涌而出。福林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冲击力猛地旋身，武器带着破空之声横扫而出，逼得嗜血君主暂时后退半步。
“杀！”
福林没有停歇，趁着这转瞬即逝的空隙，将武器灌注全身力气，直刺对方心口。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速度与技巧，却见嗜血君主冷笑一声，骨爪随意一挡，“当”的一声便将武器格开，另一只手的骨爪已如影随形般抓向他的咽喉。
生死一线间，福林猛地后仰，骨爪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血气呛得他几乎窒息。他借着后仰的势头抬脚猛踹，正中嗜血君主的小腹，对方身形微晃，他却借机翻身退后，与对方拉开距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臂的伤口在神秘力量的作用下正缓慢愈合，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烈。
嗜血君主看着他，赤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烈的战意：“还能站着？那就再让我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朝着福林猛扑而来。结界内的空气彻底沸腾，骨爪的寒光与武器的暗芒交织碰撞，将这片废墟变成了生死角斗场。福林知道，这场战斗，要么胜，要么死——而他，只能选择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