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天际的乌云仍如铅块般翻涌,死死压制着最后一丝天光。
残阳挣扎着穿透云层,血色光芒像融化的铁水,泼洒在卡布兰防线泥泞的战场。
福临单膝跪地,泥浆漫过战靴,在皮革表面凝结成硬块。
他伸手抓住一只白熊的尸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腐臭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尸体被粗暴地塞进皮质行囊,金属扣环碰撞,发出尖锐的“咔嗒”声。
皮革手套上,暗红的血渍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指缝间凝成血痂。
起身时,他的斗篷下摆扫过地面,扬起细碎的泥浆。
不远处的碎石堆旁,一道蜿蜒的血痕如赤色丝带,从暴君爪痕深处延伸而出。
暗红色的轨迹浸透泥泞,在低洼处汇聚成小小的血泊,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那里躺着一名重伤的骑士——锁子甲已被利爪撕碎,露出外翻的皮肉,胸口的伤口如狰狞深渊,汩汩冒着血泡。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喉咙里破碎的呜咽,带气泡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在地面晕开新的血花。
福临缓步走来,靴底碾碎枯枝的声响,在死寂的战场格外清晰。
重伤骑士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
“兄弟,别挣扎了,我帮你吧。”福临的声音低沉如幽冥低语,长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出鞘轻鸣划破寂静。
寒光闪过,长剑如毒蛇吐信,精准穿透伤者心脏。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顺着剑脊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汩汩溪流,将周围泥土染成更深的赤色。
“你疯了!”德芸的尖叫撕裂空气。
她从废墟中冲出,银白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满是惊恐与愤怒。
踉跄着扑到尸体旁,颤抖的手抚过死者睁大的双眼,“你杀人了,还是我们骑士团的人!”
她猛然转身,染血的指尖直指福临,浑身剧烈颤抖。
福临冷笑一声,用衣角慢条斯理擦拭剑上血迹,暗红血渍在粗布上晕开:“谁让他们太菜了,说了别来,还来,现在死了怪我?我只是帮他解脱。”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福临,我现在以你杀害骑士团成员的罪名,正式抓捕你!”德芸佩剑出鞘,剑身映出她通红的眼眶,剑尖直指福临咽喉,手臂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你必须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福临,我以教会银光军身份正式抓捕你,罪名:杀害骑士团成员。”拉缇雅举起骑士枪,金色咒文在枪尖流转,散发出神圣威严的光芒。
她微微侧身摆出战斗姿态,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
马利突然跨出一步,双持短刃,刀刃上干涸的血迹在余晖中泛着诡异的紫。
盖联几乎同时跟上,脚步带起一片泥浆,短刃横在胸前摆出防御架势。
艾旦默默摸向腰间的治疗药剂,指腹擦过玻璃瓶身的刻痕。
卡鲁双手握紧拳炮,青铜纹路泛起刺目光芒,肌肉紧绷如铁。
凯莉雅腰间竹刀出鞘,青色刀光瞬间照亮她冷厉的面容。
五人迅速站成一排,将福临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谁敢动!”卡鲁的怒吼震得空气发颤,拳炮重重砸在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他庞大的身躯如不可逾越的山峰,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喂,干嘛呢!”福临不耐烦地挤到众人身前,拨开卡鲁的手臂,“再吵真要出人命了,把那头完整的白熊尸体拿过来,我要复活他们。”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紧张。
“复活?”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在战场回荡。
德芸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剑几乎脱手。
拉缇雅微微皱眉,枪尖的光芒随之黯淡。
其余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震惊。
“废话,难道我看起来像杀人如麻的人?”福临翻了个白眼,粗暴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前闪烁微光的符文,“我只是让他早点死、少受罪,之后再复活他!一会儿别打扰我,保护好周围!还有德芸,100万一条命,给我记好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散发柔和光芒的水晶瓶,瓶中液体流转着神秘光晕。
福临蹲在尸体旁,手按在死者额头,掌心亮起幽蓝符文,口中念念有词:“孤单的一个人。”
低沉的咒语回荡在战场,每重复一次,水晶瓶的光芒便亮一分。
“孤单的一个人。”
“孤单的一个人。”
……
直到第十遍,一道耀眼光芒从他掌心迸发,如一轮小太阳照亮整个战场。
光芒中,破碎的铠甲发出齿轮转动般的声响,自动拼接修复。
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粉色。
光芒消散,原本死去的骑士缓缓睁开双眼。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抬手摸向胸口——那里只剩一道淡淡的疤痕。
“我……我还活着?”声音充满困惑,却让紧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你若想死,我可以再给你一刀!”福临笑嘻嘻地说。
“不,我还能挣扎一下,等祭司过来!”重伤骑士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指徒劳地抠进泥泞,浑浊瞳孔里倒映着阴沉天穹。
可没过多久,他便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猛然撑起上身,铠甲缝隙间本该翻涌的血肉早已消失。
颤抖的双手反复摩挲着完好的胸口,喉间爆发出半是哭腔的狂笑:“我,我好了?我的天啊!”
“福临,你竟有复活能力?”德芸的巨剑“当啷”砸在地面,溅起碎石与泥浆。
她踉跄后退半步,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盯着福临手中流转微光的水晶瓶,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快把其他人抬过来,只有头部完整的才能救!”福临踹开脚边碎裂的兽骨,泥浆溅上裤腿。
他晃动水晶瓶,瓶中液体如活物般扭曲,“头部不完整救不活,哪怕缺半只耳朵都不行。”
“福临,你到底是谁?”拉缇雅压低骑士枪,金色咒文在枪尖明灭不定。
望着福临周身若隐若现的符文,她后背渗出的冷汗浸透了锁子甲。
“我?神之子!”福临扯开披风,内衬绣着的猩红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仰起下颌,眼中掠过毒蛇吐信般的冷光,“我下凡来救你们了。”
又一具尸体被拖拽着甩在泥地,枯枝刮擦铠甲的声响刺耳如哭嚎。
福临单膝跪地,掌心按上死者灰白的额头,再次念起咒语:“孤单的一个人。”
低沉的咒音响起时,地面的血洼突然沸腾,气泡破裂溅起的血珠悬停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色符文。
第十遍咒音落下,光芒如利剑贯穿云层。
破碎的脏器在强光中重组,死者猛地抽搐着呛出带血的咳嗽。
而二十步外,那具头颅被暴君利爪拍碎的尸体旁,脑浆混着碎石在雨水冲刷下缓缓扩散。
福临蹲下身,用剑尖挑起半块沾着头发的头盖骨,摇了摇头:“看,头骨碎成这样,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
“德芸,你欠我400万!记住了。”福临倚着染血长剑,嘴角勾起贪婪的弧度。
德芸握紧巨剑,剑身微微震颤,似在回应主人的愤怒。
撕心裂肺的哭喊骤然撕破空气。
哈坎的亲卫扑倒在血泊里,十指深深抠进浸透血水的泥土,指甲断裂也浑然不觉,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带牙印的护腕,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
回营地的牛车碾过碎石,木板缝隙不断滴落血水。
濒死猎人的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福临扯开他浸透脓血的衣襟,将水晶瓶贴上心口——瞬间,一道刺目蓝光直冲天际。
当更多盖着白布、头部残缺的担架被抬进停尸房时,老医师颤抖的手碰倒了药罐。
草药混着药水在地面蔓延,勾勒出扭曲的死亡图腾。
葬礼篝火燃起,火星撞碎在雨幕里,发出细微的爆响。
福临斜倚着新立的墓碑,看着跳动的火舌吞噬逝者的斗篷。
科斯提递来的钱袋还带着体温,他却突然松手,金币如雨点砸在焦土上,溅起的灰屑扑簌簌落在燃烧的尸体上。
“让猎人工会取消吧。”他用靴跟碾碎一枚金币,金属断裂声清脆如骨裂,“反正都名存实亡了,不如让他们加入卡布兰军——做斥候,做猎人,当库汉的眼睛,盯着魔族动向。”
福临俯身捡起最后一枚铜币,在指尖旋出冷冽的光弧。
铜币边缘擦过科斯提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而你,负责培养这些人。”
科斯提握紧剑柄,指节在皮革握柄上压出深深凹痕。
远处送葬队伍正走进浓雾笼罩的山口,福临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宛如一条锁链缠上她的脚踝。
德芸将巨剑深深插进地面,剑身嗡鸣不止。
她望着福临远去的背影,低声道:“这笔账,我记下了,迟早会还你的。”
晚风掠过坟头,带起未烧尽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渐渐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