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主宰那强制性的“订单”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我们脖子上。三个暗红色的规则光标在不远处悬浮，如同三只不祥的眼睛，分别指向三个散发着迥异但都极其危险波动的区域。灵魂上那个“临时工”烙印更是隐隐传来一种被监视、被约束的感觉。
“悖论工坊……”我咀嚼着托雷基亚刚才随口胡诌的名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起名！现在好了，从星际清洁工升级成规则维修临时工，还是强制性的！”
托雷基亚却已经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那三个光标了，仿佛刚才签下卖身契的不是他。“‘规则淤塞点’……听起来就像是下水道堵了，只不过堵的是宇宙规则。有意思，看看第一个‘订单’是什么……”
他伸手点向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暗红色光标。光标瞬间放大，投射出一片区域的模糊景象：那是一片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沼泽地，但沼泽里翻涌的不是泥水，而是粘稠的、如同液态悲伤的能量流。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如同凝固的哭泣身影般的怪异结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声的啜泣和绝望的低语。
【规则淤塞点一：悲伤沼泽。成因：高浓度‘遗憾’、‘失落’执念淤积，引发区域性‘情感规则’实体化及‘时间锚定’效应。威胁：陷入者将被强制共鸣悲伤情绪，记忆中被遗忘的遗憾将被无限放大，最终精神沉沦，化为沼泽新的‘悲伤雕塑’。】垃圾主宰那冰冷的意念适时地提供了“工作说明书”。
“……听起来真够 cheer up 的。”托雷基亚摸了摸下巴，眼神却越发闪亮，“情感规则实体化？这可是相当偏门的领域。林默，你的光之力不是能安抚情绪吗？这次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派上用场？我看是派去当‘悲伤雕塑’的模特吧！”我看着那投影就感觉心里堵得慌，“被强制共鸣悲伤？无限放大遗憾？这简直是为我这种背负着‘光之债’、被迫和你这家伙绑定的倒霉蛋量身定做的陷阱！”
“要对自己有信心！”托雷基亚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拍进脚下的垃圾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混沌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常规，搅浑水！悲伤？我让它‘乐极生悲’，或者直接‘悲喜交加’到短路！”
我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但“老板”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除非我们想立刻变成垃圾迷宫的新装饰品。在锈铁规划出相对“安全”（这个词在这片区域显得如此苍白）的路径后，我们朝着“悲伤沼泽”进发了。
越靠近目标区域，空气中的压抑感就越强。周围垃圾的色彩都变得灰暗，连一些原本闪烁着能量光芒的废弃物，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尘埃。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开始漫上心头，一些早已被遗忘的、小时候弄丢心爱玩具、考试考砸了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遗憾，竟然清晰地浮现出来，还自带放大镜效果，变得无比沉重。
“注意，已进入‘悲伤沼泽’情感辐射外围。”锈铁提醒道，它的机械音似乎都低沉了几分，“检测到高强度共情力场，建议启动精神防护。”
我立刻加强光之力对心智的守护，一层温和的白光笼罩在我的意识外围，将那不断渗透进来的悲伤情绪稍微隔绝。托雷基亚则更直接，他干脆用混沌能量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层不断微微扭曲的“认知干扰场”，那些悲伤情绪撞上去，就像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发出嗤嗤的、意义不明的精神噪音后被弹开。
终于，我们抵达了“悲伤沼泽”的边缘。眼前的景象比投影中更加令人窒息。灰蒙蒙的雾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的、暗灰色的悲伤能量在沼泽中缓缓流淌，偶尔冒起一个气泡，破裂时散发出的精神波动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泪流满面。沼泽中，那些扭曲的“悲伤雕塑”清晰可见，它们保持着生前（或者说被吞噬前）最后绝望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无尽的哀伤。
“怎么搞？”我看着这片诡异的沼泽，感觉无从下手。用能量轰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情感爆炸。直接进去？那和自杀没区别。
“既然是‘淤塞’，那就疏通它。”托雷基亚观察着沼泽的能量流动，“看到那些‘雕塑’了吗？它们是悲伤能量的‘节点’和‘锚点’，也是维持这片沼泽存在的核心。理论上，清除或者‘转化’它们，就能瓦解这片沼泽。”
“说得轻巧！怎么清除？怎么转化？上去给它们讲笑话吗？”
“讲笑话？那太低级了。”托雷基亚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我们要做的，是‘情绪过载’！”
他解释道：“任何情绪，哪怕再负面，都有其承受极限。悲伤也是如此。如果强行注入远超其承载能力的、其他性质的剧烈情绪，就有可能像往装满水的杯子里继续倒水一样……砰！撑爆它！或者至少，打破它现有的稳定结构！”
“你打算注入什么？喜悦？愤怒？”
“不，那样效率太低，而且容易产生不可控的混合反应。”托雷基亚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打算注入……‘混沌’本身！最纯粹、最无序、不带有任何特定情感倾向，但能承载和模拟一切情感的‘混沌’！我要用无穷的‘可能性’，去冲击这单一的、极致的‘悲伤’！”
这想法太疯狂了！但……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锈铁，计算可行性！林默，准备配合我！你的光之力负责稳定我输出的混沌能量流，避免它提前失控，同时保护我们不被过载的情绪反冲伤到！”托雷基亚开始分配任务，语气不容置疑。
“混沌情绪过载协议模拟中……”锈铁的传感器对准沼泽，快速运算，“理论可行性：41.7%。风险：高度不可控，可能引发区域性情感规则风暴，甚至导致施术者精神污染。”
“四成把握？够了！”托雷基亚毫不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合拢，暗渊色的混沌能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浓度汇聚，这一次，能量中似乎夹杂了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情绪色彩的闪光——喜悦的金色、愤怒的红色、恐惧的紫色、惊讶的银色……它们如同杂质般被强行糅合在混沌的基底中。
“林默！就是现在！”
我立刻将光之力化作一道柔和的、坚韧的桥梁，连接上他手中那团越来越不稳定的混沌情绪能量球。光之力如同过滤器和管理员，努力梳理着其中狂暴的倾向，引导它们形成一个虽然内部极度混乱，但外部相对稳定的能量结构。
“去吧！‘万花筒情绪炸弹’！”
托雷基亚猛地将手中的能量球推向沼泽中心！
能量球无声无息地没入粘稠的悲伤能量中。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沼泽依旧死寂，悲伤依旧弥漫。
但几秒之后——
嗡！！！
整个沼泽剧烈地颤抖起来！灰蒙蒙的雾气开始疯狂翻滚，颜色变得五彩斑斓又支离破碎！粘稠的悲伤能量像是被投入烧红烙铁的黄油，剧烈地沸腾、汽化！那些凝固的“悲伤雕塑”们，脸上僵硬的表情开始飞速变幻，时而狂笑，时而怒吼，时而惊恐万状，时而迷茫无措……它们承载的单一悲伤，被强行注入了无数矛盾而激烈的情绪，如同电路过载般，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裂痕，散发出混乱的精神噪音！
“有效果！”我惊喜地喊道。
但下一秒，情况急转直下！
过载的情绪并没有像预想那样“撑爆”节点后消散，反而因为过于庞杂和剧烈，开始相互冲突、激荡，在沼泽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失控的“情感风暴漩涡”！漩涡中，喜怒哀乐各种极端的情绪如同实质的刀片，疯狂地切割着周围的一切，连空间都开始扭曲！更可怕的是，这股风暴正在迅速扩大，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警告！情感风暴失控！能量等级超越临界点！建议立即撤离！”锈铁急促地报警。
“撤不了！”托雷基亚看着那席卷而来的彩色风暴，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中更多的却是兴奋，“赌一把！林默，把所有的光之力，用来‘引导’和‘聚焦’！我们把这场风暴，引导向最大的那个‘悲伤节点’！用风暴本身的力量，去摧毁风暴的源头！”
这简直是刀尖跳舞！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咬紧牙关，将体内所有残余的光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不再是稳定的屏障，而是化作一道极其凝聚的、带着强烈“指向性”和“安抚”意图的光束，猛地射向风暴中心，并强行将其中的一部分混乱能量流，导向沼泽深处那个最高大、散发着最浓郁悲伤气息的雕塑！
光之力如同牧羊人的鞭子，抽打着狂暴的羊群，引导着它们冲向头羊！
轰！！！！！！！！！
仿佛一百万个灵魂同时尖叫又同时大笑，巨大的轰鸣声（更多是精神层面的）猛地炸响！被引导的情感风暴如同找到了泄洪口，疯狂地灌入那个最大的悲伤节点！
那高大的雕塑瞬间被五彩斑斓的混乱能量淹没，它表面的裂痕急剧扩大，最终在一阵刺目的、包含了所有颜色的闪光中——
砰然碎裂！化为无数蕴含着复杂情绪的、亮晶晶的规则碎片，如同一场诡异的彩色雪崩，洒落在逐渐平息的沼泽上。
最大的节点被摧毁，整个“悲伤沼泽”失去了核心支撑。灰雾迅速消散，粘稠的悲伤能量如同退潮般渗入地下，那些剩余的雕塑也纷纷软化、瓦解，还原成普通的废弃物。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终于开始缓缓消退。
我们三个瘫坐在沼泽边缘，大汗淋漓，精神和能量都透支到了极限。看着眼前那片虽然依旧破败，但至少不再散发负面规则波动的区域，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托雷基亚喘着粗气，看着那片飘落的彩色规则碎片，居然还有力气笑：“看……我说什么来着？疏通了吧？就是动静……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我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灵魂上那个“临时工”烙印。只见代表着第一个“订单”的暗红色光标，已经悄然熄灭。
“一个……搞定。”我喘息着，“还有……两个……”
托雷基亚也看向另外两个依旧亮着的、指向更深处危险区域的光标，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是啊……还有两个。”他喃喃道，“希望下一个‘订单’……能稍微温柔点。”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第一次和他产生了共鸣。
这强制性的“规则维修”临时工，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