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陈默的皮甲上结了层薄霜。
马蹄踩过结冰的车辙,发出细碎的裂响,队伍行至雁门关外三十里时,前军斥候的马蹄声突然像炸豆子般炸响——八百里加急的信鸽扑棱着落在他肩头,脚环上的铜筒还沾着血渍。
苏清漪翻身下马,指尖刚碰到信笺就抖了一下。
月光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得她眉峰紧拧:\"御史台联名上疏......说父亲私藏伪诏,勾结边将。\"她突然攥紧信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证据是传国玉玺的印文被改了,'承平'的'承'少了一横,成了'丞平'!\"
陈默解下斗篷裹住她冻得发青的手腕,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字迹。
雪粒子打在他脸上,他却笑出了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清漪你看,'丞'字多像宰相官印的篆法?
他们不是要指证伪诏,是要斩断父亲与先帝的血脉名分——当年先帝登基时,可是用这方玉玺盖了三道血诏的。\"他屈指弹了弹信笺,\"但玉玺根本没丢。\"
\"你说什么?\"苏清漪猛地抬头,睫毛上的冰珠簌簌坠落。
\"有人把玉玺藏得正好让我能找到。\"陈默望着远处翻涌的雪云,喉结动了动,\"否则他们何必大张旗鼓捅到台谏?
要的就是引我回京城。\"他转身看向李昭阳,后者正替伤兵裹着绷带上的冰壳,\"李帅,先头部队放缓行军,辎重营在狼头崖扎营。\"
李昭阳抬头,军刀挂在腰间叮当作响:\"你要单刀赴会?\"
\"带三千人进京城,是送人头。\"陈默拍了拍他肩膀,\"但我要的,是他们以为我单刀赴会。\"
当夜宿在废弃的山神庙里,篝火劈啪炸开火星,映得神像的泥胎脸上一片斑驳。
陈默解下甲胄,胸前的玄鸟烙印突然像被红炭烫了般灼痛,他闷哼一声,手指深深掐进青石板缝里。
\"陈郎!\"苏清漪扑过来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闭紧眼睛,识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机械的提示音——【连签第1025日,奖励发放:天机推演术(残卷)】。
一道玄光顺着天灵盖灌进来,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他\"看\"见翰林院地窖的青砖缝里渗出暗红血渍,一个灰袍老者正用半块血玉密钥触碰玉玺底座,幽蓝符文像活物般钻进\"承\"字缺口。
\"你刚才......\"
陈默猛地睁眼,正撞进柳如烟的眼底。
她不知何时蹲在篝火对面,绣着金线的披风半滑在臂弯,指尖夹着半块冷掉的烤饼。\"你的瞳孔,变成了八卦纹。\"她歪头,发间的银步摇晃出细碎的光,\"影阁秘典里说,这是能窥破天机的征兆。\"
陈默摸了摸脸,掌心还残留着推演术带来的刺痛。
他扯下块烤饼塞进嘴里,含糊道:\"我知道玉玺藏在哪了。\"他盯着跳动的火苗,\"但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兵——得扮作抄经小吏。\"
柳如烟突然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梁上的寒鸦:\"你当崇文院的守卫是瞎的?
那可是存放历代起居注的地方,连老鼠进去都得脱层皮。\"她指尖绕着发梢,\"不过......\"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我这有'易容膏',能把你脸上的骨相都揉圆了。\"
三日后的京城晨雾里,崇文院朱漆大门上的铜钉被晨露浸得发亮。
一个衣衫洗得发白的书生排在领差队伍末尾,腰间挂着个褪色的布囊,正是易容后的陈默。
他报上\"陈十三\"的名字时,登记的老吏抬头瞥了他一眼:\"誊录旧档?
手稳吗?\"
陈默没说话,从布囊里摸出半片竹片——上面用蝇头小楷抄着《孙吴兵法·虚实篇》,笔锋刚劲如刀。
老吏刚要接,他手一滑,竹片\"啪\"地掉在地上。
\"当心。\"
一道阴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抬头,正看见个穿青衫的中年男子弯腰拾起竹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他胸前的补子绣着丹顶鹤——翰林院掌印学士褚元庆。
\"字迹工整。\"褚元庆把竹片递还给他时,指节有意无意擦过他手背,\"明日来值夜班吧。\"他转身要走,袖中突然闪过一抹幽蓝——半块血玉密钥正贴着他手腕,与陈默昨夜在推演术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深夜,崇文院内库的烛火在风里摇晃。
陈默借着整理《先帝起居注》的由头,指尖轻轻拂过架上的旧档。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当烛芯\"噼\"地炸开个灯花时,他的手指顿在一本《大周年号考》上——那本书的书脊,正泛着与血玉密钥相同的幽蓝微光。
内库的烛火被穿堂风扯得东倒西歪,陈默喉间泛起铁锈味——武道真眼·破妄境启动的瞬间,他眼底的八卦纹如活物般游动,连紫檀匣表面的包浆都泛起了波纹。
果不其然,那枚本该空置的玉玺匣底,一层半透明的符纸正泛着诡谲的青芒,咒印扭曲如蛇,在他视线里缓缓蠕动。
\"玉玺已毁,快走!\"
冷不丁响起的男声撞进耳膜,陈默指尖微颤——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嗓音,连尾音的低哑都分毫不差。
下一秒,另道阴恻恻的女声又从头顶传来:\"别信苏清漪,她爹才是幕后主使!\"
幻音术!
他瞳孔骤缩。
影阁青鸾组的幻音术能模仿任何人声,专破人心防。
陈默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案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明明站在内库中央,可那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涌来,连呼吸的节奏都被带偏了。
\"想引我自乱阵脚?\"陈默舌尖抵住上颚,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的墨锭,指腹在粗糙的墨面上轻轻一碾,突然抬手将墨锭砸向西北角的铜铃!
\"当啷——!\"
铜铃炸响的瞬间,两道黑影从梁上疾掠而下!
为首的女刺客面覆青鸾面具,袖中银针如暴雨倾盆,正是三娘。
她身后的短刀刺客已封住了门,刀光映得陈默眼底一片冷白。
\"来得好。\"陈默不退反进,足尖点地跃上案几,顺手掀翻了整摞《起居注》。
泛黄的纸页漫天飞舞,正好挡住刺客的视线。
他反手抽出腰间铁刀——这是他扮抄经小吏时藏在笔袋里的,刀身裹着的麻纸被气流掀开,露出冷冽的锋刃。
\"护库!有刺客!\"
守卫的喊杀声从门外炸起。
陈默扫了眼逼近的三娘,突然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沫混着精血喷向空中。
那口血雾在梁下凝而不散,竟渐渐勾勒出青龙偃月刀的虚影!
刀身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游走,刀气裹着罡风劈落,直接将梁上的灯笼劈成两截!
\"关、关圣显灵!\"
当先冲进来的守卫\"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青石板上。
后面的人见了,纷纷弃刀叩首,连三娘的银针都停在半空——她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等凝聚战魂残意的手段,根本不是普通武者能做到的!
陈默趁乱闪到玉玺匣后,铁刀在匣底一划,暗格\"咔\"地弹开。
那枚血玉密钥入手如坠冰窟,他借着刀光细看,只见密钥内部嵌着枚青铜齿轮,正以逆时针方向缓缓转动,齿轮边缘刻着极小的篆文:\"七日之后,白起归位\"。
\"走!\"三娘低喝一声,短刀刺客拽住她的手腕破窗而逃。
陈默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将血玉密钥塞进衣襟,指尖轻轻抚过胸前发烫的玄鸟烙印——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触发隐藏签到:皇家秘库·得血玉密钥,奖励:战魂共鸣(可短暂提升召唤战魂强度)】
次日清晨,翰林院后宅的书房里,褚元庆将最后半页手稿塞进铜炉。
火星舔过纸页,\"承平\"二字的残角在火中蜷成黑蝶。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节还在发抖——昨夜内库的动静他听得真切,那声如雷的刀鸣,分明是关圣显灵!
\"大人好雅兴,大清早焚稿?\"
柳如烟的声音从门口飘来。
她端着青瓷茶盘,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扫过门槛,发间的银步摇在晨光里晃出碎芒。
褚元庆猛地抬头,茶盏\"当啷\"掉在案上——他分明锁了门!
\"柳姑娘怎的......\"
\"影阁的规矩,大人不是最清楚?\"柳如烟将茶盏推到他手边,指尖划过案上的焦痕,\"昨夜内库的关公怒吼,我可听得真真儿的。\"她忽然倾身凑近,檀香味裹着低笑钻进他耳中,\"还有人用血玉密钥,唤醒了'终焉诏书'......\"
褚元庆的喉结动了动。
他下意识去摸袖中,却触到一片空——那枚本该藏在内库暗格里的血玉密钥,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案头。
密钥旁压着张纸条,字迹刚劲如刀:\"想要活命,就写一份《先帝忏悔录》,说你亲眼见影侍篡改遗诏。\"
\"这是......\"
\"陈郎的意思。\"柳如烟转身走向窗口,指尖挑起半幅纱帘。
巷口的阴影里,陈默正仰头望着皇宫方向,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随风飘来,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褚元庆后背发寒:\"你们想让我找玉玺?
好啊,我找到了——现在轮到我来定规矩。\"
晨钟在远处撞响,崇文院的抄经房里飘起淡淡墨香。
陈默换了身月白儒衫坐在案前,笔锋在纸上游走如飞。
他写的是《大周年号考补遗》,但没人知道,在墨迹未干的纸页下,还压着半张染血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七日后,白起归位。\"
窗棂外,晨雾正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