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铁镐再次砸向岩壁时,掌心跳得厉害。
玄晶石特有的幽蓝光晕裹着矿粉簌簌落下,沾在他裂开的指缝间,混着渗出的血珠,像极了紫鹃腕上那道灼人的烙印。
\"磨蹭什么?\"监工的皮鞭抽在他脚边,带起一阵腥风。
陈默弯腰捡镐的瞬间,余光扫过不远处缩成一团的老矿工——那是王德海的旧部,此刻正用指甲在石缝里划着什么。
他喉结动了动,掌心悄悄按在岩壁凸起处。
系统前日提示的\"玄阴寒铁矿脉\"此刻正透过镐柄传来细微震颤,与他血脉里的金光产生共鸣。
血珠顺着指腹渗出来时,他想起苏清漪昨夜在信中写的\"地脉为引,六甲为媒\"。
指尖在石面轻点,看似随意的划痕实则暗合《六甲神装诀》的生门方位。
矿道里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颤——\"武道真眼\"在识海睁开的刹那,他清晰看见岩壁下暗涌的地脉,像无数条银蛇顺着刻痕游走。
\"哐!\"
隔壁矿道传来铁镐断裂的脆响,陈默手一抖,刻到一半的\"癸\"字偏了半分。
他低头假装捡矿石,用拇指抹掉那道歪斜的痕迹,却在石缝里摸到一片碎玉——边角刻着\"昭阳\"二字,是东宫的私印。
\"收工!\"监工的铜锣震得人耳膜发疼。
陈默把碎玉攥进掌心,跟着人群往工棚挪。
后颈被矿风灌得发凉,他却听见老矿工擦身而过时极低的一句:\"子时三刻,西北三棵松。\"
工棚的草席泛着霉味,陈默裹着破毯子躺下时,袖中碎玉硌得手腕生疼。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墙角老秦正对着墙根的蚂蚁堆喃喃:\"钥匙不能流血......不能......\"
月到中天时,陈默突然嗅到一缕甜腥。
那气味像极了苏清漪调配的\"梦引香\",却混着几丝他熟悉的沉水香——是柳如烟的脂粉味。
他的意识开始发沉,眼前浮现出一片白雾。
\"陈郎。\"
苏清漪的声音从雾里传来。
他看见她站在太庙汉白玉阶前,手中的玉佩完整无缺,原本断裂处泛着帝王才有的金龙纹。
身后穿朝服的官员们跪了一地,最前面的老宰相鬓角全白,却对着她重重叩首。
画面突然扭曲。
白雾变成暗红,陈默听见婴儿的啼哭。
皇后抱着裹金缕衣的太子走上祭坛,头顶悬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皇后的脸,而是影阁主那抹标志性的墨绿宫装!
\"阴阳契......\"陈默在梦里呢喃。
他想起紫鹃颈后的鞭痕,想起那日在影阁密室看见的青铜鼎,所有碎片突然连成线:影阁主根本没离开皇宫,她的意识早寄存在皇后体内,每逢朔望之夜借壳而行!
而七夕子时......他猛地抬头,镜中影阁主的嘴角勾起冷笑,\"二十年前的双生皇子,二十年后的南北龙气......\"
\"啊!\"
陈默惊坐而起,额头全是冷汗。
工棚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像闷雷,老秦的呢喃却格外清晰:\"子时三刻......西北三棵松......\"他摸向枕边,碎玉还在,而袖中那截断刀正发烫——和昨夜紫鹃烙印共鸣时的温度一模一样。
矿道里的风又大了。
陈默掀开毯子下床,赤脚踩在冻土上,听见岩壁深处传来细碎的崩裂声。
他抬头望向工棚透气窗,月亮终于从云后钻出来,银辉落在他手背上,照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龙纹——和紫鹃的烙印,竟组成完整的阴阳双龙。
\"咚。\"
远处传来铁镐砸在岩壁上的闷响。
陈默摸黑走到工棚门口,看见西北方三棵松的方向,有淡青色烟雾正盘旋着升上夜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时踢到块碎石——那石头滚进黑暗里,撞在岩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矿场深处的某个角落,传来更清晰的崩裂声。
矿灯在头顶摇晃,陈默的铁镐第三次精准砸向岩壁裂隙。
玄晶石矿脉特有的冷意顺着镐柄窜进掌心,与他体内流转的《六甲神装诀》内劲产生共振——这是他昨夜用“武道真眼”反复勘测得出的结论:此处地脉因千年矿脉挤压,早已形成脆弱的应力点。
“姓陈的!磨磨蹭蹭想偷懒?”监工的铜锣在身后炸响,陈默的脊背瞬间绷直,却在转身时故意踉跄半步。
铁镐尖端擦过裂隙边缘的刹那,他暗中运转内劲,指尖溢出的金芒如细蛇钻入石缝——那是系统前日签到获得的“地脉引”秘术,能将武者内劲转化为矿脉震颤。
“轰!”
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碎石如暴雨倾泻。
陈默余光瞥见紫鹃正蹲在五尺外捡矿渣,她腕间那道暗红烙印在粉尘中忽明忽暗——那是影阁“阴阳契”的标记,昨夜他在梦里见过这烙印与皇后颈后纹路重合的画面。
“小心!”陈默低吼着扑过去,左肩重重撞在紫鹃腰侧。
两人滚进矿车后方的凹角时,上方岩壁轰然坍塌,石屑砸在他后背,疼得他闷哼。
紫鹃的发簪刮过他耳尖,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柳如烟惯用的脂粉味不同,更清苦,像极了冷宫偏殿里燃的降真香。
“咳……你疯了?”紫鹃被压在他臂弯下,声音发颤。
陈默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正掐进他手腕,那里有他昨夜发现的龙纹,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
“你说过‘姐姐没死’,”他压低声音,喉结擦过她发顶,“是指婉妃?”
紫鹃的身体瞬间僵硬。
头顶落石的轰鸣中,陈默听见她极轻的抽气声,接着是指甲掐进掌心的脆响:“当年……先帝为镇南北龙脉,将婉妃与长公主……”她突然顿住,矿尘落进眼里,逼得她闭上眼,“她们本是双生,先帝赐死年长者,年幼者送入冷宫为妃……可姐姐的魂……”
“砰!”
远处传来铁镐敲击金属的脆响。
陈默瞳孔骤缩——那是霍云深独创的暗号,三短一长,对应“东宫暗桩已就位”。
他翻身将紫鹃护在身后,抬头正看见伪装成监工的霍云深扒开碎石挤进来,腰间玉佩在矿灯下发着幽光——正是前日他塞给霍云深的“昭阳”碎玉拼成的。
“陈兄弟,”霍云深抹了把脸上的灰,掌心迅速塞来张纸条,“皇帝下旨了,七夕祈福大典,太子要送北境。”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喉结滚动,目光扫过紫鹃腕间烙印,“李昭仪让我带话,那不是祈福。”
陈默展开纸条,墨迹未干的小楷刺得他眼疼:“北境幽谷,千年寒潭,血祭延寿。”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矿尘呛进喉咙,“好个父慈子孝,拿亲儿子换十年阳寿。”他摸出袖中玄晶碎屑,那是昨夜从矿脉深处抠出的,在指尖磨得发亮,“云深,去我工棚取铁链残环。”
霍云深点头欲走,却被陈默拽住袖口。
“告诉苏姑娘,”陈默的指腹擦过纸条边缘,“破契散需要玄晶粉引,紫鹃的药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紫鹃泛白的唇上,“她该醒了。”
深夜的工棚飘着药气。
陈默蹲在火盆前,铁链残环在石臼里与玄晶碎屑碰撞出火星。
紫鹃裹着他的破毯子蜷在草席上,腕间烙印随着呼吸明暗,像团烧不熄的鬼火。
他将磨好的玄晶粉倒入药碗时,药汁突然泛起诡异的青雾——那是“阴阳契”被扰动的征兆。
“陈郎……”
紫鹃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陈默抬头时,正看见她坐起身,双目泛着幽蓝,长发无风自动。
她的唇瓣开合,吐出的却不是汉语:“血同源,魂共缚,双胞胎出生,一人受缚……”那是他在影阁密室见过的青铜鼎上的铭文,当时铁甲童子正是念着这段咒文,将活人生祭。
识海突然剧痛。
陈默捂住额头,系统提示如惊雷炸响:【连签1032日,检测到“执刀人”意志与“祭器血脉”共鸣,解锁“梦斩术”(限时一次)】。
他的“武道真眼”不受控地睁开,竟看见紫鹃体内有两道魂魄纠缠——一道是她自己,苍白如纸;另一道裹着金缕衣,额间点着朱砂,正是画像里早逝的长公主!
矿道深处传来细碎的崩裂声。
陈默摸向枕边的断刀,刀身烫得惊人。
他望向工棚透气窗,月亮被乌云遮住半边,银辉落在紫鹃脸上,照出她颈后新浮现的印记——和他腕间龙纹首尾相接,竟是完整的阴阳双龙图。
“咚。”
不知何处传来铜锣的闷响。
陈默猛地站起,断刀“当”地坠地。
他听见工棚外监工的脚步声比往日急促三倍,有火把的光透过草席缝隙晃进来,映出墙上老秦新刻的痕迹:“七日之期,血月当空”。
第七日清晨的矿场警钟,终究还是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