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试炼开启与意识洪流
幻瞳的声音落下时，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沉寂万年的深潭。“我愿接受试炼。”这句话在沉睡之城的穹顶下回荡，余音尚未消散，周围环绕的仿真仙境便开始出现裂痕——漫山遍野的荧光仙草失去了光泽，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潺潺流淌的琉璃之泉凝固成透明的晶体，随后碎裂成粉末；就连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也如褪色的画卷般层层剥落。
片刻之间，所有虚幻的景致彻底褪去，露出这座城市的真实面目：一座由暗银色未知金属构筑的宏伟建筑群，高耸的塔楼直插穹顶，墙体上刻满了流转着淡蓝色光芒的复杂纹路，像是某种活态的电路。城市中心，那片被三重能量屏障包裹的区域，原本缓慢流转的光芒骤然加速，青、紫、金三色光带交织缠绕，发出“嗡鸣”的低响，仿佛在进行某种能量校准。紧接着，最内层的屏障上泛起一圈涟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悄然浮现，门内涌动着混沌的流光，看不清尽头。
“试炼者，请踏入‘意识洪流回廊’。”守护者AI的声音不再局限于空中的投影，而是化作带着金属共振感的声波，渗透进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试炼内容：在无尽的信息洪流中，保持自我意识核心不灭，并寻找到‘遗产之钥’——一段承载着创始者最终理念的核心信息片段。时限：主观感知时间七十二小时。失败条件：意识迷失或核心崩溃。”
没有犹豫的余地。幻瞳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存放着星痕号众人的期望，也藏着她对创始者文明的执念。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目光扫过身后的同伴：烁光紧握着手中的能量刃，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有开口劝阻；几名光羽族战士展开半透明的羽翼，姿态紧绷，显然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幻瞳对着他们轻轻点头，那眼神里带着决绝，也带着无声的托付，随后转身，一步踏入了那道流光涌动的光门。
刹那间，天旋地转！
仿佛整个灵魂被从躯体中剥离，扔进了一个由纯粹信息构成的狂暴漩涡。没有实体的地面，没有可感知的空气，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混沌，而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撞击着她的意识边界。
她看到星云在眼前坍缩，化作炽热的恒星，随后又在亿万年的时光里逐渐冷却，最终变成一颗死寂的白矮星；她见证过一座由晶体构筑的文明之城，曾在星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却因一场星际战争，在短短三个小时内化为漂浮在宇宙中的残骸，晶体破碎时的脆响仿佛就在耳边；她甚至感受到了无数陌生个体的情感——有异星恋人在战火中相拥的绝望，有科学家发现宇宙真理时的狂喜，有战士为守护家园挥剑的决绝，还有孩童失去亲人时的呜咽……
这些信息并非有序排列，而是杂乱无章地混合在一起，影像、声音、数据、情感、记忆交织成一片巨大的噪音海洋。尖锐的电子音与温柔的低语重叠，恒星爆炸的强光与深海的幽暗交织，喜悦的情绪与痛苦的感受碰撞，形成一股足以撕裂任何心智的力量。
“唔……”幻瞳闷哼一声，意识边界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陌生的信息正试图渗透进来，同化她的记忆——刚才还清晰记得的星痕号舱室的模样，此刻竟开始与那座晶体之城的轮廓重叠；她对烁光的记忆，也险些被一段异星友谊的片段取代。
不行！绝对不能被同化！
幻瞳咬紧牙关，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量，在意识核心处构筑起一道坚固的壁垒。这壁垒由她的过往、她的信念、她与同伴的羁绊浇筑而成——是她在光羽族部落长大时，第一次触摸到星舰控制台的好奇；是她与烁光并肩作战，击退星际海盗时的默契；是她登上星痕号，决心寻找创始者遗产，守护家园的誓言。这些清晰的记忆如同一块块砖石，牢牢垒砌在意识边界，抵御着信息洪流的冲击。
这感觉，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上守护一盏微弱的烛火。狂风试图将烛火吹灭，暴雨想要将火焰浇熄，而她只能用尽全力拢住双手，哪怕指尖被风吹得刺痛，也要死死护住那一点光亮——一旦烛火熄灭，她的自我意识便会彻底消散，融入这片信息汪洋，成为守护者AI口中“维护系统的一部分”，永远失去自我。
稳住身形后，幻瞳开始尝试在洪流中移动。她的意识化作一道微弱的光影，在无数信息碎片中艰难跋涉。脚下是流动的信息带，每一步踩上去都像踩在松软的流沙上，稍不留神就会被裹挟着向后退。她伸出意识触角，试图捕捉那些可能与“创始者最终理念”相关的碎片，可大多数时候，抓住的要么是某颗星球的地质数据，要么是某个文明的日常习俗，与“遗产之钥”毫无关联。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外界的一秒，在她的主观感知里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跋涉了多久，只觉得精神越来越疲惫，意识壁垒上的裂痕也在逐渐增多，每一次抵御信息冲击，都要消耗更多的力量。但她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会被洪流吞噬。
而在遥远的星痕号指挥舱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巨大的屏幕上，只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绿色波纹在缓慢跳动，这是潜影号传回的、属于幻瞳的生命信号。烁光站在屏幕前，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波纹，哪怕它只是轻微晃动一下，都会让他的心跟着提起来。
“信号强度还是很弱，但没有中断。”负责监测的船员低声汇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说明幻瞳大人还在坚持，但我们无法得知她在试炼中的具体情况。”
几名光羽族战士沉默地站在角落，他们收起了羽翼，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其中一名年长的战士看向烁光，声音低沉：“守护者AI的试炼从无先例，我们只能相信她。”
烁光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抬手按在屏幕上，指尖贴着那道绿色波纹，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幻瞳一丝力量。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他们不知道屏幕上的波纹何时会消失，也不知道幻瞳能否在七十二小时的主观时间里，扛过意识洪流的冲击，找到那枚虚无缥缈的“遗产之钥”。
指挥舱内的灯光柔和，却照不亮众人脸上的焦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微弱的绿波上，默默祈祷着那个踏入光门的身影，能带着希望平安归来。